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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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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
法国萨特
第一场
[加尔散,听差]
[一间第二帝国时代款式的客厅,壁炉上放着一尊青铜像。
]
加尔散(进门,环顾)哦,就是这儿啦。
听差就是这儿。
加尔散原来是这个样子……
听差是这个样子。
加尔散我……我想时间长了,人们对家具就会习惯了。
听差那要看什么人了。
加尔散所有的房间都是一个样吗?
听差亏您想得出。
上我们这儿来的有中国人,有印度人,您想他们要这第二帝国时代式样的椅子干什么?
加尔散那我呢,您要我拿它干什么呢?
您知道我是谁?
不谈了!
这无关紧要。
总之,我房间里总是摆设着不合我胃口的家具,我是生活在一个虚假的环境里;我倒喜欢这样。
在路易-菲力浦式的餐厅里,置身在一个虚假的环境里,您难道不喜欢吗?
听差往后您就知道了,在第二帝国时代的客厅里过日子也挺不错呢。
加尔散啊!
好,好,好,好。
(环顾四周)不过,我也许没有料想到……您不会不知道世上的人在谈论些什么吧?
听差谈论些什么?
加尔散喏……(做了个用意不明的大幅度手势)谈所有这一切呀。
听差您怎么可以相信这些蠢话?
那些人从来没有跨进过这个地方。
因为,说到头,要是他们来过这儿的话……
加尔散对。
[两人一齐笑起来。
]
加尔散(突然又严肃起来)尖桩刑具在哪儿?
听差什么东西?
加尔散尖桩刑具,烤刑架,皮革漏斗。
听差您想开玩笑吗?
加尔散(看着他)啊?
啊,好。
不,我不想开玩笑。
(稍停,来回踱步)当然喽,这儿没有镜子,没有窗户,没有任何容易打碎的东西。
(突然声色俱厉)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的牙刷拿走?
听差您这又来了,您的人类尊严又死灰复燃了,这真不可思议。
加尔散(怒气冲冲地拍击着椅子扶手)我请您少跟我来这套热乎劲儿。
我对自己的处境并非不清楚,可我不容许您……
听差好啦!
好啦!
请您原谅我吧。
您说怎么办,所有顾客提的全是同一个问题。
他们一来就问:
“尖桩刑具在哪儿?
”这种时候,我向您担保,他们是不会想到梳洗的。
但是,一旦他们定下心来,就要什么牙刷了。
可是,看在上帝份上,您就不会仔细想想吗?
因为,我倒要问问您,您要刷牙齿干什么?
加尔散(平静下来)对,这倒也是的,为什么要刷牙?
(环顾四周)一个人为什么要照镜子呢?
至于青铜像么,好极了……我想,有些时候,我会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它。
全神贯注地,恩?
算了,算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告诉您,我并非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我把那件事的经过讲给您听听,好不好?
那个家伙出不来气,往下沉,淹没了,只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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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眼睛还露在水面上,他看见了什么呢?
看见了一尊巴尔布迪安纳青铜像。
真是在做噩梦呀!
算了,人家大概不许您回答我的问题,我不勉强了。
但您要记住,人家没办法使我措手不及的;您别跟我吹嘘,说您曾经耍弄了我。
我正视自己的处境。
(又踱步)这样说来,既没有牙刷,又没有床。
因为大家永远不睡觉,不是吗?
听差那还用说!
加尔散我早就预料到了。
人为什么要睡觉呢?
瞌睡虫从耳朵背后向您袭来。
您感到您的眼睛合上了,但干吗要睡觉呢?
您在躺椅上躺下来,呜呼呼……瞌睡虫飞走了。
您只好擦擦眼睛,又站起来,于是一切又周而复始了。
听差您多么善于想象呀!
加尔散住嘴!
我不叫喊,也不唉声叹气,但我要正视自己的处境,我不愿它从背后扑到我身上来,而我却没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说我善于想象?
那是因为大家根本不需要睡觉的缘故。
一个人毫无倦意,干吗还要睡觉呢?
等一等……等一等,这又有什么难受的呢?
为什么这肯定是不好受的呢?
我知道了,因为这种生活是没有休止的。
听差什么休止呀?
加尔散(模仿地)什么休止呀?
(怀疑地)您瞧着我。
我早就料到的嘛!
您的目光这么不知趣令人难受,原因就在这儿。
真的,它们都萎缩了。
听差您说的是什么呀?
加尔散说的是您的眼皮。
我们这些人,我们的眼皮是要眨巴眨巴的。
这么一下叫做眨眼。
一道黑色的小闪电一闪,一块眼睑垂下又睁开:
这便是一次休止。
眼珠子润一润,世界就无影无踪了。
您不知道这是多么舒心惬意!
一个小时这么休息四千次,等于四千次散心排遣。
而当我说四千次时……又怎么样呢?
我将不用眼皮过日子了,是吧?
别装傻了。
没有眼皮就是没有瞌睡,这是一回事。
我再也不能睡觉了……可我怎么受得了呢?
您努一把力,设身处地想一想:
我天性爱逗乐,您瞧……我总爱开玩笑。
但是,我……我总不能无休止地逗乐呀。
在人世间,昼夜分明,我该睡则睡。
我打个甜甜的盹儿,这就得到了补偿。
我做一些简简单单的清梦,比方说,梦见一处草地……一处草地,这就是全部的梦境。
我梦见自己在草地上散步。
请问,现在是白天吗?
听差您明明看见,灯全都亮着。
加尔散可不是。
这就是你们这儿的白天了。
那么,外面又是怎么样呢?
听差(目瞪口呆)外面吗?
加尔散是外面呀!
这四壁之外的地方呀,怎么样?
听差外面有条走廊。
加尔散走廊尽头呢?
听差走廊尽头是别的房间合别的走廊,还有楼梯。
加尔散还有什么?
听差没有了。
加尔散您总有外出的日子吧,您上哪儿?
听差到我叔叔那儿去,他是听差头子,住四楼。
加尔散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了。
开关在哪儿?
听差没有开关。
加尔散怎么办呢?
那就不能关灯了?
听差管理处可以关掉总闸的。
但我不记得这层楼上曾经有过这类事。
我们可以随便用电。
加尔散太好了。
那只好睁着眼睛过活了。
听差(讽刺地)还过活呢……
加尔散您不要挑剔我的字眼。
我的意思是,睁着眼睛,永远睁着眼睛。
我的眼睛里,甚至脑袋里,总是亮堂堂的大白天。
(停顿)如果我把青铜像扔到电灯上,电灯会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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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灭?
听差青铜像太重了。
加尔散(双手捧着青铜像,设法把它举起来)您说得对,它太重了。
[静场片刻。
]
听差好吧,要是您用不着我,我就走啦。
加尔散(吃惊地)您要走啦?
再见。
(听差走到门口)等一等。
(听差转身)那是电铃吗?
(听差点头)我要找您的时候,一按铃就会来,是吗?
听差一般来说是的。
但这电铃不太听使唤。
有什么东西卡住机关了。
[加尔散走到电铃那儿,按电铃,电铃响了。
]
加尔散它管用!
听差(惊奇)它管用。
(也按铃)但你不要太高兴,它好不了多久,好吧,听您吩咐。
加尔散(打手势叫它别走)我……
听差怎么啦?
加尔散不,没什么。
(走向壁炉,拿起裁纸刀)这玩意儿是什么?
听差您看得出来,是裁纸刀。
加尔散这儿有书吗?
听差没有。
加尔散那这是做什么用的?
(听差耸耸肩)好,你走吧。
[听差下。
]
第二场
[加尔散独自一人。
他走向青铜像,用手抚摩它。
他坐下,又站起来。
他走向电铃,按电钮,电铃不响;他按了两、三次,电铃仍然不响。
于是他朝门口走去,想开门,门打不开,他喊人。
]
加尔散听差!
听差!
[没有回答。
他一面喊着听差,一面连续不断地用拳头敲门。
突然,他安静下来,走回来坐下。
这时候,门打开了,伊内丝走进来,后面跟着听差。
]
第三场
[加尔散,伊内丝,听差。
]
听差(对加尔散)您喊我吗?
[加尔散迎上去答话,但先朝伊内丝瞟了一眼。
]
加尔散没有。
听差(转向伊内丝)这就是您的家了,太太。
(伊内丝不做声)您如果有问题要问我……(伊内丝仍不说话)
听差(失望地)平常客人总爱问东问西……您不问,就算了。
至于牙刷、电铃和巴达布迪安纳的青铜像,这位先生知道这儿的情况,他会跟我一样明明白白地回答您。
[听差下,静场片刻。
加尔散不看伊内丝。
伊内丝环顾四周,然后突然走向加尔散。
]
伊内丝弗洛朗丝在哪儿?
(加尔散不做声)我问您弗洛朗丝在哪儿?
加尔散我什么都不知道。
伊内丝这就是您的全部法宝吗?
您不让我与她见面,想用这种办法来折磨我吗?
那么您的算盘打错了。
弗洛朗丝是个小傻瓜,我对她毫不留恋。
加尔散对不起,您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伊内丝您吗?
您是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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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尔散(一惊,继而笑了起来)这个误会真有意思极了。
刽子手,真的么?
您刚才走进来,看了看我,心理便想:
这是刽子手。
多么荒谬!
听差也可笑,他应当给我们俩相互介绍一下。
什么刽子手!
我是约瑟夫·加尔散,政论文作家,文人。
实际上,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呀,太太……
伊内丝(生硬地)我叫伊内丝·塞拉诺,是小姐。
加尔散很好,太好了。
这样说来,坚冰融化了。
您真觉得我的脸孔像刽子手吗?
请问,您从哪一点来识别刽子手的呢?
伊内丝他们看上去都那么畏畏缩缩的。
加尔散畏畏缩缩么?
这太有趣了。
他们怕谁呢?
怕他们的刀下鬼吗?
伊内丝得啦!
我自己说的话自己明白。
我可是照过镜子来的。
加尔散照镜子吗?
(环顾四周)真要命,他们把所有可以当作镜子的东西都拿走了。
(稍停)不管怎样,我可以向您说句实话,我才不害怕呢。
我并没有轻率地看待自己的处境。
我们完全意识到自己处境的恶劣。
但是,我并不害怕。
伊内丝(耸耸肩)这对您来说是很要紧的。
(稍停)您是不是常常到外面去溜达溜达?
加尔散可门闩着呢。
伊内丝倒霉!
加尔散我知道我在这儿惹您讨厌。
从我个人来说,我宁可一个人待着。
我得把我的一生理一理,我需要静静地思考。
但我相信,我们俩可以合得来,我不说话,又很少动弹,我也不大声嚷嚷。
只是有一点,我能否提个建议,我们相处应当彬彬有礼。
这是我们最好的防线。
伊内丝我可不讲什么礼貌。
加尔散那我自己讲礼貌,也替您讲礼貌。
[静场片刻。
加尔散坐在椅子上,伊内丝来回踱步。
]
伊内丝(盯着他)瞧您的嘴巴!
加尔散(从沉思中苏醒过来)您说什么?
伊内丝您就不能让您的嘴巴不动吗?
它在您的鼻子下面动呀动的,像只陀螺。
加尔散对不起,我倒不觉得。
伊内丝这正是我要责备您的地方。
(加尔散嘴巴又咂了一下)又来了!
您认为这是讲礼貌吗?
您就不管管自己的脸吗?
这里又不是您独自一人,看您那副可怕的表情,我真受不了,您没有权利让我这样活受罪。
[加尔散站起来,向她走去。
]
加尔散那么您呢,您就不害怕吗?
伊内丝干吗要害怕?
早先,我们还满怀希望的时候,害怕倒是件好事。
加尔散(轻声地)希望是不会有了,但我们始终跟早先一样。
我们的痛苦还没有开始,小姐。
伊内丝我明白。
(稍停)那又怎样?
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加尔散我可不知道,我只是等着瞧。
[静场片刻。
加尔散走过去坐在躺椅上。
伊内丝又开始踱步。
加尔散嘴巴又咂了一
下,接着,他看了伊内丝一眼,然后把脸埋在手掌中。
]
第四场
[伊内丝,加尔散,艾丝黛尔,听差。
]
[艾丝黛尔看着加尔散,他没有抬起头来。
]
艾丝黛尔(对加尔散)不,不,不!
不要把头抬起来。
我知道你用手遮掩着什么,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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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脸孔没有了。
(加尔散把手移开)啊!
(稍停,惊奇地)我不认识您。
加尔散我不是刽子手,太太。
艾丝黛尔我没有把您当成刽子手。
我……我还以为有人想跟我闹着玩呢。
(对听差)您还在等谁?
听差不会有人来了。
艾丝黛尔(感到轻松)啊!
只有这位先生、这位太太和我三个人呆在这儿啦?
(笑起来)
加尔散(生硬地)没什么好笑的。
艾丝黛尔(始终笑着)可是,这些躺椅多难看啊。
瞧它们是怎么摆的。
我觉得今天像是元旦,我像是在玛丽姨妈家里做客似的。
我想,每人有一张躺椅吧,这张是我的吗?
(对听差)但我永远也不会坐上去:
我穿的是浅蓝色衣服,而椅子却是墨绿色的,这简直可怕。
伊内丝您要不要我的椅子?
艾丝黛尔波尔多躺椅吗?
您太客气,但是这张椅子也不见得好多少。
不好,您又有什么办法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椅子。
我的椅子是绿色的,我只好用绿的啦。
(稍停)最合我意的,是那位先生的躺椅。
[静场片刻。
]
伊内丝您听见了吗,加尔散?
加尔散(惊跳起来)躺……椅。
噢!
对不起。
(站起来)这张是您的了,太太。
艾丝黛尔谢谢。
(脱下大衣,扔在躺椅上,稍停)既然我们得住在一起,让我们来认识一下吧。
我叫艾丝黛尔·里戈尔。
伊内丝我叫伊内丝·塞拉诺,认识您很荣幸。
[加尔散再次欠身。
]
加尔散我叫约瑟夫·加尔散。
听差你们还用得着我吗?
艾丝黛尔用不着了,走吧!
我会按铃叫您得。
[听差鞠躬,下。
]
第五场
[伊内丝,加尔散,艾丝黛尔。
]
伊内丝您很漂亮,我真想拿一束花来欢迎您。
艾丝黛尔花?
是的,我非常喜欢花。
不过,在这儿花也会枯萎的,这儿太热了。
算了!
最主要的是得身心愉快,是吗?
您是……
伊内丝对,是上星期死的。
你呢?
艾丝黛尔我?
我是昨天。
葬礼都还没有结束哩。
(讲话时十分自然,但仿佛看见了自己所描述的情景)风吹动了我姐姐的面纱。
她竭力想挤出一点眼泪来。
加油!
加油!
再使把劲。
好了!
终于挤出了两滴眼泪,两滴小小的眼泪在黑纱下面闪光。
奥尔加·雅尔黛这天早上难看极了。
她扶着我姐姐的胳膊。
她因为睫毛上化了妆,没有哭泣。
我得说,我要是她……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伊内丝您受过许多痛苦吧?
艾丝黛尔没有。
我那时是迷迷糊糊的。
伊内丝您生的是……?
艾丝黛尔肺炎。
(跟刚才的表情相同,似乎又看见了阳间)好了,这会儿丧事办完了,他们纷纷散去。
您好!
您好!
人们频频地在握手。
我丈夫悲痛欲绝,他守在家里。
(对伊内丝)您呢?
伊内丝煤气中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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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丝黛尔您呢,先生?
加尔散十二颗子弹穿进了皮肉。
(艾丝黛尔愕然)对不起,我可不是一个十分体面的死人。
艾丝黛尔噢,亲爱的先生,您最好不要用这种生硬的字眼。
这……这很刺耳。
况且,说到底,这字眼又能说明什么呢?
可能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有活气。
如果一定要给这……这种事取个名儿,我建议大家称呼我们位“不在世的人”好了,这样比较准确。
您不在世很久了吗?
加尔散大约有一个月了。
艾丝黛尔您是什么地方人?
加尔散里约人。
艾丝黛尔我是巴黎人。
你那边还有亲人吗?
加尔散我妻子。
(叙述的表情跟艾丝黛尔刚才的一样)她跟往常一样到军营里来;人家不让她进门,她往门栅的空隙里张望着。
她还不知道我已经不在世,但她已经意识到了。
现在,她离开了。
她全身穿着丧服。
这倒好了,她用不着再换服装。
她不哭,她从来没有哭过。
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她穿一身黑衣服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两眼忧伤。
啊!
她真叫我受不了。
[静场。
加尔散走过去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
伊内丝艾丝黛尔!
艾丝黛尔先生,加尔散先生!
加尔散什么事?
艾丝黛尔您坐在我的躺椅上了。
加尔散对不起。
(站起来)
艾丝黛尔您的神情多么专心致志。
加尔散我正在把我的一生理出个头绪来。
(伊内丝笑起来)有些人笑尽管笑,可做起来还不是跟我一样!
伊内丝我的一生很有条理,完全有条有理。
它自然而然就有条理了,在人世间,我用不着为生活操心。
加尔散真的吗?
您以为生活就那么简单吗?
(用手擦擦额头)好热啊!
你们允许我脱掉外衣吗?
(准备脱掉外衣)
艾丝黛尔啊,不!
(稍缓慢)不要脱。
我讨厌不穿外套、光穿衬衫的男人。
加尔散(又穿上外衣)行。
(稍停)我那时是在编辑部过夜的,那儿总是热得要命。
(稍停,同样的语气)就是这会儿都热得吓人。
现在是黑夜了。
艾丝黛尔瞧,真的,已经是黑夜了。
奥尔加正在脱衣服。
在世上光阴过得真快。
加尔散他们把外衣搁在椅背上,把衬衫的袖子卷到肘弯上。
那儿散发着一股男人味和雪茄味。
(稍停)我喜欢生活在光穿衬衫的男人群里。
艾丝黛尔(生硬地)那么,我们没有共同的爱好,您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喽。
(向伊内丝)您,您喜欢光穿衬衫的男人吗?
伊内丝不光是不是光穿衬衫,男人我都不太喜欢。
艾丝黛尔(带着惊愕的神情注释他们俩)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们要凑在一起呢?
伊内丝(抿住嘴笑)您说什么?
艾丝黛尔我看着你们俩,心里想,我们几个人以后要住在一起了……我本来还巴望着重新和朋友们、家里人团聚。
伊内丝他脸孔中间有个窟窿,真是个出众的朋友。
艾丝黛尔那个男人还不是一样。
他跳起探戈舞来像个职业舞蹈家。
可我们呢,我们,为什么人家把我们拉扯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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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尔散那有什么,这是机缘嘛。
他们根据到达的先后次序,只要能够把人往一个地方就尽量塞。
(问伊内丝)您笑什么?
伊内丝因为您那个机缘把我逗乐了。
您就那样急于要使自己心安理得吗?
他们可一点儿都不讲什么机缘。
艾丝黛尔(怯生生地)我们这几个人也许以前见过面吧?
伊内丝从来没有。
否则,我不会记不得你们的。
艾丝黛尔或者,我们可能有共同的熟人吧?
你们认识不认识迪布瓦·塞穆尔一家?
伊内丝您说这话,我感到挺奇怪。
艾丝黛尔谁上他们家,他们都接待。
伊内丝他们是干什么的?
艾丝黛尔(惊奇地)他们什么也不干。
他们在科雷兹有座别墅,并且……
伊内丝我么,以前在邮局里当职员。
艾丝黛尔(略往后退)啊!
那么,真的吗?
……(稍停)您呢,加尔散先生。
加尔散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里约。
艾丝黛尔这样看来,您完全说对了。
我们是碰巧相聚在一起的。
伊内丝好一个碰巧。
那么这些家具也是碰巧放在这儿的喽。
右边的椅子是墨绿的,左边的椅子是波尔多式的,这也是碰巧喽。
反正都是碰巧,对不对?
那么,请你们设法把它们的位置换一下,你们又会说我这个主意怪好的。
那么这个青铜像呢?
也是碰巧吗?
还有这大热天呢?
这大热天呢?
(静默片刻)我告诉你们,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连细微末节的东西,都精心安排好了。
这个房间早在盼我们来了。
艾丝黛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所有东西都那么难看,那么硬邦邦的,有那么多棱角。
我最讨厌棱角。
伊内丝(耸耸肩)您以为我们在第二帝国时代款式的客厅里生活过不成?
[稍停。
]
艾丝黛尔这么说来,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的喽?
伊内丝全都安排好了。
我们几个也是先搭配好了的。
艾丝黛尔那么,您,您坐在我对面也不是偶然的啦?
(稍停)他们究竟有什么打算呢?
伊内丝我不知道,反正他们有他们的打算。
艾丝黛尔要是别人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我可不答应,这样,我马上就会对着干的。
伊内丝那么,干吧!
您就干吧!
可您甚至还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艾丝黛尔(跺脚)真叫人受不了。
他们大概还会利用你们两人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吧?
(注视他俩)就是利用你们两人。
有些人,我一看他们的脸,马上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而在你们的脸上,我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加尔散(突然对伊内丝)您倒说说看,为什么我们要在一块儿呢?
您已经讲得太多了,干脆讲到底吧。
伊内丝(惊奇)我们为什么在一起,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呀。
加尔散您得知道。
(思索了一会儿)
伊内丝只要我们每个人都敢于说出……
加尔散说出什么?
伊内丝艾丝黛尔!
艾丝黛尔您说什么?
伊内丝您干过什么事?
为什么他们把您送到这儿来?
艾丝黛尔(激动地)可是我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甚至想,这是不是弄错了。
(对伊内丝)请您别笑。
您想想每天有多少人……去世。
他们成千上万地到这儿来,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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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跟下级办事员,一些没有受过教育的职员打交道。
怎么可能不出差错呢?
但请您别笑。
(对加尔散)您倒说说看,他们要是把我的情况弄错了,也会把您的情况弄错的。
(对伊内丝)您也是一样。
我们到这儿来,事别人弄错了,难道这样想不更好吗?
伊内丝您要跟我们说的就是这番话吗?
艾丝黛尔您还想知道些什么呢?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从前是个孤儿,很穷困,我抚养我弟弟。
我父亲的一位老朋友来向我求婚。
他有钱,人品也好,我就答应了。
处在我的地位您会怎么做呢?
我弟弟病了,他需要极其精心的治疗。
我同丈夫和和睦睦地生活了六年。
两年前,我遇到一个人,后来我爱上了他,我们立即就心心相印了。
他要求我跟他私奔,我没有答应。
这以后,我便生了肺炎。
我要讲的就是这些。
有些人也许满口讲什么原则,责备我把青春献给了一个老头子。
(向加尔散)您认为我做错了吗?
加尔散当然没有错。
(稍停)那么您呢,您认为一个人按照自己的原则处世就是错误吗?
艾丝黛尔您这样做,谁又能责怪您呢?
加尔散我办了一家和平主义的报纸。
战争爆发了。
怎么办呢?
他们全把眼睛盯在我身上。
“他有胆量么?
”好吧,我就敢,我偏袖手旁观,他们把我枪毙了。
我错在哪儿?
错在哪儿?
艾丝黛尔(把手搁在他手臂上)您没有错,您是……
伊内丝(讽刺地接过话头)一位英雄。
那么您妻子呢,加尔散?
加尔散啊,什么?
我把她从堕落的泥坑里拯救了出来。
艾丝黛尔(对伊内丝)您瞧!
您瞧!
伊内丝我看明白了。
(稍停)你们这场戏是演给谁看的?
我们都是自己人呐。
艾丝黛尔(傲慢地)什么自己人?
伊内丝是一伙杀人犯。
我们是在阴曹地府里,小娘们,这绝对没有弄错,他们决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人打入地狱的。
艾丝黛尔住口!
伊内丝是在阴曹地府里!
我们都是地狱里的罪人!
罪人!
艾丝黛尔住口!
您住口不?
我不许您说粗话。
伊内丝小圣女,您是地狱里的罪人。
完美无缺的英雄,您也是罪人。
我们也曾有过快乐的时日,是不是?
有些人一直到死都在受苦,还不是我们干的好事!
那时,我们还以此为乐。
现在,我们得付出代价了!
加尔散(举起手)您住口不住口?
伊内丝(看着他,毫不害怕,但非常惊讶)啊!
(稍停)等一等!
我明白了,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们搞到一块来。
加尔散当心,您别说漏了嘴。
伊内丝你们会明白这道理是多么简单。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这儿没有肉刑,对吧?
可我们是在地狱里呀。
别的人不会来了,谁也不会来了。
我们得永远在一起。
可不是这样吗?
总之一句话,这儿少一个人,少一个刽子手。
加尔散(低声地)我看也是的。
伊内丝喏,他们是为了少雇几个人。
就是这么回事。
顾客自己侍侯自己,就像在自助餐厅里一样。
艾丝黛尔您想说什么呀?
伊内丝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另外两个人的刽子手。
[停顿。
他们咀嚼着这番话的涵义。
]
加尔散(温和地)我不会做你们的刽子手的,我一点儿也不想害你们,我跟你们毫无牵涉,毫无牵涉。
这是明摆着的事。
那我们这样好了:
各人都待在自己的角落里,以便防一手。
您在那儿,你在那儿,我在这儿。
大家都别做声,别说一句话。
这并不困难,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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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操心。
我相信我可以一万年不开口。
艾丝黛尔我也得不开口吗?
加尔散是的。
这样我们……我们就有救了。
别做声,自己在心里反省反省,永远不要抬起头来,好吗?
伊内丝好。
艾丝黛尔(犹豫片刻)好。
加尔散那么,再见。
[他回到躺椅上,把头埋在两手中。
静场。
伊内丝独自唱起来:
在布朗芒托街上,
他们竖起木架,
木桶里放了砻糠;
这就是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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