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象牙雕刻流派的繁荣与衰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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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象牙雕刻流派的繁荣与衰落
清代象牙雕刻流派的繁荣与衰落
象牙雕刻王艺在康乾时期盛行,产地有北京、苏州、江宁、杭州和广州等地。
内廷大力提倡象牙,投入了较多的技术力量,雕制了一大批象牙雕刻作品,在《养心殿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简称《清档》)记载了有关象牙雕刻的活计和各地牙雕高手的名字与作品。
来自粤海关的进口象牙。
由粤海关监督、两广总智、广东巡抚、广州将军等贡进内廷,还有云贵总督和暹罗、越南等地亦贡进象牙供皇家使用,所以皇家象牙材料充足,清帝逊位时还留下了近百支象牙。
养心殿造办处从南方召募雕刻名工进入牙作遵旨雕刻象牙制品,供帝后玩赏使用。
根据记载和文物可将清皇家牙雕分为顺康雍、乾隆、嘉道以及咸同光宣等四期。
一、顺治、康熙、雍正
三朝皇家牙雕崭露光彩
雍正元年始建《清档》。
顺治朝、康熙朝如何管理养心殿造办处,未见档案记载,情况不明,故这79年有关牙雕的事宜只可查《清档》之外的其他文字记载,但根据雍正初《清档》的某些记事可以直接追溯到康熙晚年,所以此期牙雕之事的重点在康熙晚年到雍正朝的20佘年,可以梳理出其一个粗略的轮廊。
据文献和《清档》记载我们大体上可知,康熙年间嘉定封锡禄、封锡璋兄弟二人、南匠吴衍、顾继臣、杭州牙匠朱拭等江南雕刻名匠已先后进入内廷于养心殿造办处效力。
雍正朝应召进入养心殿造办处的有封锡禄之高足施天章、封氏嫡传封始岐、封始镐兄弟等嘉定派竹刻传人之外,尚有苏宁杭等地南匠叶鼎新、陆曙明、孙盛宇等三人。
雍正七年,年希尧推荐南方牙匠屠魁胜、关仲如、杨迁等三人进内廷行走。
所知雍正朝牙刻匠人先后12人,都是长江流域的苏、嘉、宁、杭等地的名家,形成了皇家牙刻的主力军,也构成了皇家牙刻的工艺、艺术底蕴,左右了雍正朝皇家牙刻的工艺与艺术的表现力。
雍正七年,牙作不仅得到扩大和充实,与之同时,广东牙匠陈祖章也进入养心殿造办处牙作效力。
此时陈祖章已将年迈,从他的黄金期向下滑落了,雍正七年至十三年,再不见有关他做活计的记事,故其作品也未流传下来。
皇家牙雕虽由江浙南匠雕作,但是他们都不得不尊从皇帝旨意行事,绝不敢随意制作。
这就是“外造之气”,而不是“恭造之式”,这八个字是雍正帝在雍正五年向造办处所有匠人提出的严格要求,并非仅仅是针对牙匠而发的。
雍正登上皇帝宝座之后整顿了造办处,初见成效之后于雍正五年明确地指出近年所造器物有些“外造之气”,不合他的口味,今后要按康熙朝“恭造式样”的原则制造上用之物,其具体标准即为“精、细、雅、秀”。
此后造办处官员和匠人无不惟勤惟慎、身体力行、认真遵旨办理,似乎不久即出成效。
于雍正九年胤稹奖赏造办处的等匠人不同等次的赏银和官用银,以表彰在制作具有“恭造之式”的钦定作品过程中所取得的成就。
仅以牙匠来说,施天章、屠魁胜、叶鼎新、顾继臣四人,每人得赏银十两,封歧、陆曙明二人每人得赏银五两。
这批受赏的优秀工匠都是来自苏、宁、杭的南匠,可想他们的基本功是来自苏州、南京、杭州等三地传统的精巧工艺,与皇帝要求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但为了满足皇帝的艺术口味就必须调整,甚至改造自己的原有基本功。
掌握了他们过去所不知道的为制造恭造式样的技巧。
得到皇帝奖赏,标志着制造恭造式样贡品的成功。
清官遗留及流传于世的象牙雕刻较少,康雍朝者尤少,清官遗留的牙雕中可定为康雍朝的更少。
牙雕云龙火链套呈荷包形(图1),分为盖与身两部分,内附打火钢刀、火石和引火绒纸及其丝绣包,所雕龙纹是康熙朝的宋龙,故可定为康熙朝晚期内廷所制(长期以来对此件牙雕云龙纹火链套的断代存在不同看法,故宫博物院藏品卡片注为清,珍品档案也注为清。
我认为清代太笼统,从龙的形态可定为康熙,或不迟于雍正朝)。
其黄丝扁绦带磨损,可知其可能是康熙帝生前所用之火链包。
与其相近或稍晚的牙雕火镰套尚有两件牙雕海水云龙纹火镰套(图2)、(图3)。
象牙黑漆地刻花笔筒呈六?
k花口(图4),髹洋漆,磨出花卉,细部留有黑漆地,这种髹黑漆作工始于康熙晚年,盛于雍正朝。
“雍正年制”牙器仅见两件,均为小盒,素、彩各一。
象牙雕竹石圆盒的形制仿明饼式盒(图5),盖上饰隐起竹干二枝,茁壮挺拔,后有细竹嫩叶垂下,寥寥可数。
意境深远,确似一幅墨竹画。
圈足,底镌“雍正年制”仿宋体阴款,可能由江南牙匠仿制。
染牙雕柿式盒(图6)亦为小件,可握于掌中,小巧可爱。
形作椭圆扁柿状,附隐起枝叶,一柄灵芝穿其下置于盖上,其根部施“?
d”字,谐为“万事如意”。
茜色为赭、浅绿、浅黄三彩,赭柿,绿叶,浅黄有柄灵芝,赭色万字,这种茜色牙器可能是由养心殿造办处牙作雕作的寿意贡品,年节供奉雍正帝,赏赐阿哥、公主和皇室成员等人,所以宫内仅存此一件。
从雕王来看可能出自广匠之手,下镌“雍正年制”楷书白文二竖行款。
象牙席(图7)始于西汉,嗣后多有承传。
清代象牙席产于广州,现存内廷象牙席是清代康熙、雍正两朝的广东贡品。
雍正十二年降旨严禁广州编制牙席进贡,乾隆朝沿之,所以内廷所收象牙席均为康熙、雍正朝广东官员所进,雍正十二年禁令并末完全落实,可以说有禁不止,广州牙业编织工艺并未停止,只是用于其他小型制品,如制牙扇等工艺,至乾隆五十九年仍贡进内廷。
象牙编缀工艺的难点在于将象牙软化之后劈成细长而薄的牙篾再编织成席、枕、座褥以及宫扇等制品。
如何将坚硬而长的象牙软化,见于《物类相感志》记:
“煮象牙用酢卤煮之自软”,这种象牙软化劈为篾的工艺起于何时不明。
据文献记载,可能于汉武帝起神屋,“以白珠为帘箔,玳瑁押之,象牙为篾,风至则鸣珩?
r”。
这种象牙蔑编织工艺至清代只有广州尚存,存活至晚清。
清宫收藏牙雕中有一批人物牙雕,身材比例合理,姿态生动,发髻服饰类似《康熙南巡图》上富裕士庶人家妇女形象,过去定为晚于康熙,不迟于乾隆初年,今列入雍正朝。
牙雕仕女(图8),黑髻,黛眉,八字形细长目,直鼻小口,头微低,身着对襟尖袖长衫,袖口染黑,内着长裳,右手执笔,左手持扇(已),似题扇前的凝思状,其聚精会神之貌表现的惟妙惟肖,留下17-18世纪初的有文化的女性雕像。
牙雕放牛教孙读书(图9)、牙雕牧羊像、牙雕牵鹿人像、牙雕戏兽人像四件象牙群雕人兽像均染墨发眉,兽眼嵌红宝石,作工精细,形象生动,似出自广州牙匠之手,但已无粤海“外造之气”。
牙雕戏兔罗汉表现了身着长衫(图lo)、面带笑容、身前倾、左腿翘起的左跏趺坐、右手抚摩兽颌、跣足露腿的富有变化的姿势,刻画了超凡脱俗拯救苦难的罗汉,给人以亲切和蔼和超脱练达的皈依感和净化感。
此罗汉像显然出自造办处苏工,也是合乎康熙朝“恭造之式”的苏式牙雕。
康雍两朝内廷牙作是以苏、宁、杭牙匠为主力,雍正七年广东牙雕名匠陈祖章进入牙作,势孤力单不能左右内廷牙雕艺术,所以此期?
韧⒀赖瘛肮г焓窖?
”是建立在苏、宁、杭牙雕艺术的基础上的。
同时,我们仍可辨识具有粤派牙雕艺术特征的牙雕仕女、牙雕放牛教孙读书等立雕群象作品,说明康、雍两朝内廷牙雕已形成了的以苏、宁、杭为主流派别和势孤力单的粤派的并存局面。
二、乾隆朝牙雕风格
的转变及其待点
乾隆朝内廷恭造式样牙雕的特点也要从其牙匠派系及其实力强弱、互为影响的角度来观察。
康、雍两朝遗留下来的苏、宁、杭牙匠有上面提到的12名,加上?
牙匠陈祖章共13人。
至少其中一部分人留至乾隆朝,乾隆帝对他们亦加以使用。
施天章、封始岐、叶鼎新离开牙雕岗位后,似由广东牙匠补充。
乾隆二年,广牙匠李裔唐、萧汉振、黄振效、杨维占,乾隆八年广牙匠陈观泉、司徒胜等先后人如意馆、造办处行走,已形成6位广牙匠取代苏宁杭牙匠的主流地位。
新招募的宁派牙匠仅顾彭年一人,于乾隆三年进入造办处效力。
可知此时造办处牙匠的力量以广东牙匠为栋梁,这一变化表现在乾隆六年《牙雕月曼清?
[》的创作上,据其款识可知,制作者为陈祖章、萧汉振、陈观泉、顾彭年、常存(家内匠)等5人,以陈祖章为领衔。
陈祖章完成了制作“月曼清游”之后,因眼病而被遣返故乡养老,此后招募广牙匠黄兆、李爵禄、杨有庆、杨秀进造办处效力,江宁牙匠顾彭年于乾隆二十七年离开造办处后,形成了广牙匠独霸牙作、如意馆的崭新局面。
至乾隆晚年始又出现了造办处牙作、如意馆仅保留一、二广牙匠独拯全局的清一色天下。
广牙匠黄振效于乾隆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由粤海关监督郑伍赛差人送到内廷,乾隆九年五月十一日因病被送回,共在内廷效力6年。
留下了刻款的渔家乐笔筒和牙雕火链套2件,牙雕渔家乐笔筒描写悬崖小溪松柳苍茂(图11),发挥了粤派牙雕特长,博得乾隆帝欢心,故题诗一首,反映了渔民的疾苦和欢乐,说明已认可为“恭造式样”。
乾隆御题七绝,镌刻于崖壁,在其下有“乾隆戌午长至月小匠黄振效恭制”款。
其题材很可能由乾隆帝点题并命其雕制,这也是黄振效进造办处后的第一件钦命作品,开创了以粤派牙雕为主体的乾隆朝牙雕的内廷恭造式样及新的标准器。
可知其开创了乾隆朝牙雕造式样的转机并提供了一个典范。
他的第二件牙雕就是牙雕海水云龙纹火链套(图12),镌刻“振效恭制”、“乾隆壬戊”二直行阴楷戳子填墨二款,壬戊为乾隆七年是他离造办处的前一年,所以此火链套可能是他在造办处的牙雕绝作,纹饰均仿自康熙朝牙雕火链套,但其形硬直,龙纹由六增为二十,由温和的隐起衍为深峻的起突刻,进而废弃康雍恭造式样牙雕,创造了以粤派牙雕为楷模的乾隆朝新式内廷牙雕的恭造式样,由此可以这样认为,广牙匠黄振效对扬弃康雍恭造牙雕式样,在创造崭新的乾隆朝牙雕恭造式样起到关键作用,当然,起到决策性作用的是乾隆帝。
这就是皇家牙雕的总特点。
此后,乾隆朝恭造牙雕式样基本上按照黄振效的牙雕渔家乐笔筒和牙雕云龙纹火链套的套路前进,并不知不觉地在渐渐蜕变。
清官牙雕臂搁大多仿竹,广作牙雕臂搁亦不例外。
牙雕罗汉臂搁作竹刻臂搁形(图13),背面两端四角各作一小回纹足。
似与一般的竹臂搁形式不同,表面一端刻竹节纹,上饰隐起达摩修炼图,背面饰起突十六应真像,长29.1厘米,正面所刻达摩隐起薄如蝉翼,背面十六应真深峻幽远宛如悬塑,可知内廷广牙匠不仅功力深厚、刀法精绝,还掌握着娴熟的完美的艺术表现力,由工艺领域进入艺术境界。
在上述黄振效两件钦定牙雕之间,于乾隆六年由广东老牙匠陈祖章领衔,广牙匠箫汉振、陈观泉、江宁牙匠顾彭年及家内匠常存分工合作完成了《牙雕月曼清游》12册。
此册是左题右图,文图参照,合起来即成蝴蝶装册匣,从正月到腊月共12册(图14),表现皇家贵族及江南富贵人家妇女一年四季12个月方方面面的深闺生活。
这种绘画来自康熙南巡图和雍正十二后妃像,但又是专题性的连环画册,又与前二者有所变化和发展。
御题以螺甸锼字,字体有楷书(真、行、草)和隶篆,以佛青色地衬托。
图中人物、建筑、树石均以象牙雕刻而成,其他文玩、家具以及坡坨、桥梁、溪流和小道具多用水晶、玛瑙、玳瑁、硬木以及各种彩石制作。
是以雕刻茜牙为主的镶嵌工艺作品,可以推想牙雕茜色可能由广牙匠陈祖章及其子陈观泉和箫汉振担当雕刻,镶嵌可能由顾彭年和常存负责,在其背后可能还有大批镂雕,镶嵌、广木匠、装裱等多工种的南匠、家内匠参与方可告成,绝非仅是署名的五人之功。
此牙雕的设计应为领衔老牙匠陈祖章,但画稿是来自乾隆画院院画家陈枚于乾隆三年所绘《月曼清游》图,由画转化为牙雕镶嵌必有改变和增删,应视为再创作、再设计、再加工,不是单纯的模仿和复制,但此图已?
福?
已无法核对两种《月曼清游》。
从署款、档案可知此,《牙雕月曼清游》册确是以广牙匠为主体,参酌了扬州“周制”(亦名“周铸”)百宝嵌工艺制成的,可视为乾隆初年钦定茜色牙雕镶嵌之精作。
此图册的构图和形象都是康雍两朝的恭造式样牙雕的再现和终止符。
可知陈祖章父子的牙雕技艺已完全融人皇家艺术,个性和个人风格已消逝殆尽。
内廷广牙匠还擅长精微雕刻工艺,并引申发展用于牙雕文具。
在此所说的精微雕刻是指用以雕刻玩赏牙器,如黄振效所雕象牙镂空小船(图15),将巨大帆船浓缩为长4.9厘米、高1.5厘米的一只小船,船上的仓房门窗和米粒大小的主仆刻画得精妙人微,仅可放在掌上贴近观赏方可洞察其奥秘。
在左舷近舵处刻“乾隆戊午年花月小臣黄振效恭制”14字阴楷款填墨,一字大小不及粟粒,戊午为乾隆三年。
另一位擅长精微雕刻的是李爵禄,留下的惟一一件有款作品是象牙雕空连云带座小盒(图16),此盒甚小,正好置于手心上欣赏,打开盖子盒内可见其上层三排共11个形制不一、大小不等的小小盒子,打开盒子还以长链环连在一起,将其取出,才能看到下层的小小盒子,也都是通身镂空之作,小盒底镌刻“乾隆癸未季春,小臣李爵禄恭制”阴楷填墨款,字体不规范,不可能是自刻款。
李爵禄,《清档》记,乾隆二十三年九月二十八日由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送到,进如意馆行走。
《清档》记:
乾隆二十四年四月传旨:
“着李爵禄照样做象牙仙工一件。
”“仙工”为何物不明?
是否即指类似此象牙镂空脱骨纹饰以及用链环连接的小型精微制品,也就是在工艺上脱俗超凡的尖端技术为“仙工”?
此件是标准的广东牙雕的精微作品,只有李爵禄这种鬼斧神工般的极为娴熟技艺,方可完成超牙雕技艺极限的珍贵之作,与此相类似是牙雕荷花饰椭圆小盒(图17),身、盖均雕起突的玩艺儿。
此小椭圆盒虽可属精微雕刻,但与上述李爵禄之作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
乾隆朝内廷广东牙雕中有几件鸟类肖生雕刻,属鸟式盒类的有茜牙鹊形盒,茜牙鹌鹑形盒(图18),盒均作卧状,刻画王细,茜色逼真,形神毕肖,上身为盖,下腹为器身,打开盒子内部旋空,可置物件,确为一盒。
鸟形鼻烟壶有卧鹤形(图19),雕刻细腻,茜色简洁,形神逼真,亲昵可爱。
掏膛于前胸,口盖上阴镌篆体二直行四字填蓝“乾隆年制”款,从茜雕作工、四字款话识判断,确为广东牙雕无疑,但很有可能是由广东高级官员进贡之物,并非造办处广东牙匠所制,经刻阴篆款并留在宫内,说明已被乾隆帝认可,可视为合乎内廷恭造式样的制品,贡进时间可能在乾隆二十至三十年之间。
上述乾隆内廷广东牙匠所制牙雕作品足以代表乾隆朝内廷恭造式样,反映了与康雍两朝内廷恭造式样的不同及其所发生的变化和发展,一目了然,勿须赘言。
三、江浙牙雕具有儒雅格调
而又独领风骚
乾隆朝地方牙雕工艺,在康乾盛世呈现百花齐放、繁华似锦的大好局面,这正是康乾内廷恭造式样牙雕的肥沃土壤和社会基础,
苏、宁、嘉一带是明代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文化上也处于领先地位。
苏州兼为办理包括犀牙在内的其他工艺类贡物,据《苏州府志》记载,其“象牙、犀角之属,以制日用诸器,皆适于用”,可供苏州地区富庶人家日常生活使用,至于造像、神像和陈设用牙雕的制造,可能不及日用诸器,但也达到了相当高的工艺水平。
苏州工艺美术也是走在全国之先列,广东工艺界流行谚语曰“苏州样,广州匠”,一语道破苏州对广州王艺的重要价值,至少广州工艺制品款式有不少是传自苏州。
嘉定为明末清初的刻竹中心,竹刻名家的刻竹风格、技艺对康雍两朝犀牙竹木雕刻影响深远。
江宁即今南京,竹木牙犀雕刻虽不如苏州、嘉定那般人才辈出,形成流派,但也出现大家濮仲谦,江宁牙匠顾彭年于乾隆三年由江宁织造推荐进入造办处如意馆行走,备受重用。
阴刻牙雕在清官旧藏和传世牙器中并不多。
牙刻山水人物金里碗(图20)、牙刻山水银里碗两件牙刻碗形制一致,“宫制”阴镌篆体方栏款完全相同,山水刀法也是一样,可能出自一手。
此“宫制”款与广牙匠款不同,与扬州玉器上的“大清乾隆年制”款篆法相似,款识为扬州牙匠所制。
牙刻岁寒三友图笔筒(图21),其刀法遒劲柔媚,尚有儒雅之风,亦可定为扬州牙匠制造。
当然在扬州牙雕情况尚属不明之时,从上述三件牙刻亦可窥探其一斑。
杭州象牙、竹木雕刻也非常发达,据文献记载岳鸿庆、杨秉桂、文鼎等人,均系清初嘉兴竹刻家。
康雍年间,杭州牙匠朱拭已有名气,杭州织造监督孙文成应召荐举进入养心殿造办处行走。
苏、宁、嘉、杭等城市手工业及犀、象、竹、木雕刻工艺是清康熙、雍正两帝内廷牙作、木作、砚作的基础和背景,雕刻工匠群体人材济济、名家辈出,其中少数杰出者先后被荐举进入养心殿造办处牙作和如意馆行走。
其精美牙刻得到雍乾二帝的青睐,并得到优厚的赏银,可以说是养心殿造办处南匠的主要来源。
皇家的牙雕作品有一些是苏、宁、嘉、杭的牙雕匠人制作的,如牙雕人物方笔筒(图22)、牙雕渔樵图笔筒、牙雕松荫高士圆笔筒、牙雕九老图臂搁、茜绿牙雕云纹冠架、茜牙刻人物盒(图23),可能出自上述四地名士之手,这些牙雕作品都被清帝认可为“恭造式样”,与苏、宁、嘉、杭的雕刻本色必有所区别,已做了较大的调整,已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江浙牙雕,但我们从中仍可隐约看出其江浙牙雕本色的某些侧影。
四、粤贡牙雕数量庞大、款式齐全、泛滥内廷、备受青睐
广州是清代惟一的外贸口岸,在进口货物中,象牙、犀角也是其中的重要商品。
广州清代象牙雕刻历史悠久、风格独特、独树一帜、备受青睐。
广州牙犀工艺的水平如何估计?
《广东通志》曰:
“香、犀、象、蜃、玳瑁、竹、木、藤、锡、诸器俱甲天下。
”从故宫博物院收藏清官遗物可证,上述评价可以认为是公正的。
广州牙匠是乾隆朝内廷牙匠的主要来源,成了雕造内廷恭造式样牙器的主力军。
据不完全统计,从雍正至乾隆朝,至少有11位牙匠先后在乾隆朝内廷牙作或如意馆行走,多则6名,少则2名,共同效力于内廷,形成了牙作中的集团力量。
广州牙雕不仅水平很高,而且品种齐全、分工细密,工艺上可分为雕刻、茜色、镶嵌和编制共四大类,雕刻工艺是最为基本的功底,主要技法是阴刻、阳刻、平锻、隐起、镂空、掏链、牙球以及圆雕等,其中独创的技法就是象牙球工艺,据记载可能始于宋,见于明,称为鬼功球,内有二重,盛于清。
镶嵌分为象牙单一品种的镶嵌和多种材料综合镶嵌两类。
综合多种材料镶嵌工类,可能是受到扬州“周制”多宝镶嵌工艺的影响,遂育成以象牙雕刻为主体的多种材料的广州综合镶嵌,而有别于扬州“周制”多宝嵌。
牙片工艺也颇有特色,牙片是由象牙锯割下来的薄片,有的可达薄如纸的最薄限度,已呈半透明状,再加镂空,玲珑剔透,镌刻可细如游丝。
器皿有的已用镟床加工,盖、身、口部可做螺丝扣,拧紧可密封,刀工尚深峻繁缛,磨光抛光均甚精。
尤擅茜色,有单色、二色、三色,甚至多彩茜色,前者雅致清秀,后者繁华富贵而有工笔重彩的画意,与闽南潮州建筑多彩雕塑在情调上是相通的。
牙篾编织工艺也是广牙的独特工艺,如鬼功球一样,是外地象牙工艺中找不到的独有工艺。
清一色的牙篾工艺制品有象牙席、牙垫等,复合性牙扇工艺就是利用牙篾和其他多种材料工艺制成的。
仅以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广牙制品即有人物、禽兽、水果、盘碗、花囊、笔筒、臂搁、墨床、笔杆、笔帽、鼻烟壶、盒匣、台座、帽架、梳妆盒、盆景、插屏、挂屏、牙丝扇、席等圆雕和器皿、用具、佩饰等等,花色款式丰富多彩,品种齐全。
清官藏牙器大多为向内廷进献的贡品,经皇帝看后收下的。
除赏赐外流、内廷后妃使用消耗之余仍保留下来收进贡品的一部分。
皇帝看不上的有“外造之气”的牙器一律驳回,由其家人拿走。
从这一角度来看,现存清宫遗留下来的广州牙器均为贡品,不是为广东庶民制造的用器和商品,至少是特制的广州象牙制品,所以并不能反映广东士庶人家日常所用的象牙制品的特点。
1950年及其以后新收象牙器也都是收藏家的藏品和古玩店的陈货,亦非流通于市场上的象牙商品,也并非一般商品,或者说是当时的高级商品。
据《进单》、《贡档》记载,广州进贡的牙器有象牙扇、牙席、牙枕、牙褥、牙扇、牙牌掌扇、牙香囊、象牙葵扇、鹤顶牙扇、牙花珐琅盆景、象牙玻璃灯、雕象牙香囊、雕花牙香盒、象牙雕花搬指套、象牙雕花盒、牙丝宫扇、象牙茶碗、象牙茶盘、象牙榔盒、象牙朝珠,牙丝香牌、牙丝搬指套、福寿象牙盒、象牙炉瓶三事、雕镂象牙花囊、雕镂象牙花盒、牙丝花盒等等。
现存广州的贡品牙雕尚有茜牙荔枝、茜牙苦瓜,前者为茜单色,后者为茜复色,两件茜牙水果均十分逼真,令人爱不释手。
茜牙榴开百戏(图24)高5.3、腹径5.7厘米,正好置掌上细审精赏。
石榴茜多彩花叶和蝴蝶,共分五?
k,打开之后可见楼阁戏台旗帜飘扬,生旦净末丑同台演出,热闹非凡。
人物不过稻谷般小巧,神态生动,楼阁高不过3厘米,顶瓦门窗俱在,精雕细刻,妙趣横生,耐人玩耍,回味无穷,是多种工艺综合利用的成功范例。
茜牙桃蝠饰盖碗(图25)可能是祝寿的礼品,形饰均属精工之作,并富有士庶气味,也是十分难得的。
茜牙海市蜃楼(图26)是一件桌案上的陈设,分为镂空长方矮桌牙座、茜牙芝石松梅景、积云托尖顶四?
k花框山水楼阁神仙乘槎图,三部分组成一景观。
这种在不足15厘米见方的表现亭台楼阁、树木山崖、仙人乘槎泛游河汉的神话主题雕刻,只有广东精微牙雕方堪当胜任,可以说此景观集广牙之大成。
广州的牙篾扇是三种象牙工艺与多种其他工艺结合应用而成的复合工艺器物,它已超出象牙雕刻工艺专业,而需要玳瑁、琥珀、螺甸、画珐琅、丝编等工艺的参与配合。
牙丝编缀茜牙花卉宫扇(图27),扇面取倒鸭梨形,牙篾编缀纵横直交的平织纹,镶茜牙花鸟纹与工笔花鸟画相似,边用玳瑁包沿,自扇面中间用竹做骨,挺起扇面上端向前弯曲,上下两端用螺甸花饰固定,竹梃中间镶3~4琥珀或蜜腊花牌。
这些竹梃上的装饰花牌还有钉牢之功能,竹梃插入浅蓝色或藕荷色画珐琅柄,其上下两端都饰有象牙或蜜腊等装饰,下端饰黄色丝穗,穗上往往饰有青金石、蜜腊等雕件。
以上小件牙盒和牙丝宫扇均为广东或广州等地封疆大吏或地方高官的贡品,这类牙器贡品至迟已见于雍正朝《贡档》至嘉庆朝《贡档》,近百年内粤贡牙器持续不断贡进内廷,品种甚多,数量庞大。
上述牙器应是皇帝赏赐或消费后剩下来的极少的牙器贡品,十分珍贵。
五、嘉道时期内廷牙雕走向衰落
乾隆以后,嘉庆初期尚能维系乾隆晚期牙雕水平,随时间流逝,内帑不足,养心殿造办处的规模龟缩,工匠减少,南匠尤少,贡品生产锐减,工艺水平也在下降。
嘉庆、道光两朝内廷牙作南匠仅有广匠杨秀和莫成纪二人。
据《清档》记载,他们为内廷做了不少牙活,杨秀曾做过万年甲子象牙仙工插屏、象牙茜色仙工石榴、瓜瓞绵绵百子盒、象牙香囊、香薰、象牙游船等。
莫成纪所制牙雕有榴开百子盒内做百子图、五老象牙插屏、象牙葫芦内做百子图盒子等。
道光、咸丰两朝有杨志、黄庆等二位广牙匠在造办处牙作或如意馆效力,承做钦定牙活。
杨志做过佛手盒子、象牙福禄寿插屏、象牙六方宝塔、葫芦?
套印⑾笱懒?
船。
黄庆所做牙活有佛手盒子、来仪舟等。
关于佛手盒子是由杨志还是黄庆设计制作,或者两人共同设计制作,《清档》记载含糊不清。
今查故宫博物院收藏清宫象牙佛手盒一件(图28),佛手果未染色,仅茜绿叶和栗皮色折枝,看上去就是刚刚从树上?
摘下来的鲜活水灵、香气四溢的佛手果子,拿起上面的盖子就是一个随形小盒。
象牙品质色美充分地显示出来。
几片绿叶生于折枝便使得佛手生灵鲜活地显现在人们眼前,是非常成功的作品。
可以看出广牙的本色依旧乾嘉朝,并无退步现象。
杨志工底甚厚,深得道光帝青睐。
到了同治、光绪、宣统三朝(1862―1911年),《清档》中已无牙雕活计,但这并不等于此期牙雕业完全停顿。
六、晚清地方牙雕行业惨淡运营
上述嘉庆、道光、咸丰三朝内廷牙雕,在皇帝的支持下还是做了一些牙雕活计,这也反映了广州牙雕仍沿着乾隆晚期的情况维持生意。
但从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牙雕业受到毁灭性打击。
各行匠师流亡四乡,技艺也随之相继失传。
战时惟一例外的则是广州一地的牙雕业未遭破坏,还在维持生产,以满足社会生活需求和粤海关的牙贡,故宫收藏牙雕群仙祝寿龙船和群仙祝寿等大型景观牙雕作品都是同光两朝广州雕制的。
此时,广州特产象牙球的著名匠师有翁五章,由于其子翁彤、孙翁昭的相继努力,已可雕至20余层,在牙球工艺上有了长足进步,此时广州牙雕业还制造了大量的适应欧美口味的新型外贸牙雕。
属于同治、光绪、宣统三朝的广东贡牙几乎都是商品牙雕,象牙镂空人物笔筒(图29),口厚,亦饰锯齿纹,身之地纹为连钱纹,饰牌楼、树石、人物等纹,下附镂空缠枝花卉纹。
从图案构图的稚拙、形象之变异、刀工之草率、无茜无彩的素器、毫无内廷恭造式样的皇家气派,可知此时内廷已根本不能收到“恭造式样”贡品,都是以广东的高级商品充作贡物进入了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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