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韦杰夫经济现代化方案评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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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韦杰夫经济现代化方案评析
梅德韦杰夫经济现代化方案评析
李中海
【内容提要】 在金融危机背景下,梅德韦杰夫提出了俄罗斯全面实现现代化的主张,并开出了以振兴五大高科技领域为核心的经济现代化方案。
俄罗斯社会围绕现代化问题展开了激烈争论。
精英阶层从不同角度提出了不同的现代化模式,这些模式分别是以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以实现后工业发展为核心的现代化、保守主义的现代化、自由主义的现代化和社会主义现代化。
不同的现代化主张意味着不同的目标、不同的作用力、不同的路径和政策。
梅德韦杰夫的经济现代化方案是“普京计划”和俄罗斯长期发展战略的组成部分,是经济多样化思想的延续,是发展创新型经济的替代语。
【关键词】 俄罗斯 梅德韦杰夫 经济现代化
【作者简介】 李中海,1969年生,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战略研究室主任、研究员,博士。
(北京 100007)
自从梅德韦杰夫总统提出现代化主张以来,俄罗斯社会围绕现代化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现代化正在成为俄罗斯摆脱危机并实现全面发展的中心议题。
从历史上看,俄罗斯经历了彼得一世时期、亚历山大三世时期和苏联时期三次现代化努力,虽然其背景、目标及侧重点均存在很大差异,但都使俄罗斯实现了跳跃式发展[1],为俄罗斯从地区强国成为世界大国奠定了基础。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经过深刻的系统性危机和普京时期的整顿与恢复,国家重新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但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下,其经济发展模式的弊端充分显现,现代化随之被提上政府议事日程。
其中经济现代化不仅是现代化的组成部分,也是现代化的基础和动力。
本文对梅德韦杰夫的经济现代化方案、学术界对经济现代化问题的争论及现代化前景进行剖析。
一 梅德韦杰夫经济现代化思想的提出
(一)梅德韦杰夫提出经济现代化思想的背景
梅德韦杰夫的现代化思想是在世界格局正在发生深刻复杂变化,俄罗斯正在从“从乱到治”转向“从治到兴”的关键时期以及国际金融危机重创俄罗斯经济的背景下提出的。
首先,自冷战结束以来,在经济全球化迅猛发展、国家间以经济和科技实力为基础的综合国力的竞争日益激烈的背景下,世界各国都制定了新的发展战略,力图通过增强综合国力,在新世纪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提高本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影响力。
俄罗斯作为致力于赢得全球影响力的大国,自然不甘落后。
其次,俄罗斯经济在经历20世纪90年代的系统性危机后,借助国际油价和冶金产品价格高涨的有利时机,从1999年到2008年维持了长达10年的快速增长。
一方面,国家经济实力、政府财力和人民生活水平有显著提高;另一方面,经济结构畸形问题没有得到解决,经济发展对国际油价的依赖性不但没有缓解,反倒有所加重。
在2008年梅德韦杰夫和普京权力交接之际,俄罗斯制定了面向2020年的长期发展战略,力图通过发展创新型经济改变经济结构,并使俄罗斯经济跻身世界前五强。
但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不期而至,打乱了俄罗斯政府的战略部署,迫使其转向了反危机与现代化并重的经济政策。
更为重要的是,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的爆发,使俄罗斯资源型经济的弊端显露无遗。
2008年下半年和2009年上半年,俄罗斯经济连续四个季度下滑。
虽然从2009年下半年起,开始出现增长苗头,但全年GDP仍下降了7.9%,成为新兴市场国家中GDP降幅最大的国家。
在国际油价回落的背景下,俄政府财政也受到严重冲击,出现了巨额财政赤字,实体经济陷入困境,失业率明显提高。
事实再次证明,俄罗斯资源型经济增长模式难以为继。
在这种背景下,梅德韦杰夫总统提出了要使俄罗斯实现现代化的主张,力图通过根本改革国家管理制度,建立民主政治,打击腐败,刺激创新型经济的发展,使俄罗斯走上新的发展道路。
(二)梅德韦杰夫经济现代化思想的主要内容
梅德韦杰夫的经济现代化思想集中体现在其著名文章《前进,俄罗斯!
》和2009年国情咨文中。
2009年9月10日,梅德韦杰夫发表了题为《前进,俄罗斯!
》的著名文章。
他在文中详细阐述了其对俄罗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思考,分析了俄罗斯在政治体制、经济结构、社会、民主、人口及安全领域面临的严峻形势,指出俄罗斯必须克服经济落后、腐败和官僚作风三大顽疾,提高民众福祉、健全法制,以民主价值观和民主政治体系为基础,对国家进行全面的现代化改革。
同时,俄罗斯应改变严重依赖于能源原材料出口的经济结构,加速实现经济现代化。
他认为,俄罗斯应成为一个不是靠原料,而是靠智慧创造富裕的国家,靠创造了独特知识的“智慧经济”、出口高新技术及创新产品而富裕的国家。
以此为基础,梅德韦杰夫提出了俄罗斯急需振兴的五大战略领域:
其一,要成为在能源利用效率方面领先的国家,同时加强新能源研发;其二,保持并提高核技术水平;其三,发展超级计算机技术,提高信息技术水平;其四,发展空间和通讯技术,为信息交流、旅游、科学研究、农业和工业生产提供便利;其五,加强医疗领域高新技术研发[2]。
2009年11月12日,梅德韦杰夫在致俄罗斯议会上下两院的国情咨文中,再次强调了他的现代化主张。
梅德韦杰夫提出,俄罗斯在21世纪必须重新实现全面的现代化。
俄罗斯的国家威望和人民福祉不能无限期地依靠过去所创造的成就。
目前俄罗斯政府预算收入的最大来源是石油和天然气工业,国家安全的保障是核武器,这些成就以及工业和市政基础设施都是苏联时期创造出来的,而不是当代俄罗斯人所创造的。
他认为,过去几个月的事实已清楚表明,实现转变的必要性已非常迫切。
全球金融危机对世界各国都造成了影响,但俄经济下滑的幅度超过大多数国家。
他还毫不避讳地指出,过去几年俄并未采取足够的措施来解决遗留的历史问题,未能摆脱粗放的经济结构和有损尊严的原材料依赖,生产不能满足人们的实际需求,对出口的依赖阻碍了创新经济的发展,企业至今仍偏爱进口产品,而本国产品的竞争力又低得可怜。
因此,他号召认真思考如何克服长期的落后、对原材料出口的依赖以及腐败,如何在国际市场上激烈的竞争中取胜,如何为个人运用知识、能力和经验实现价值创造最好的环境。
(三)梅德韦杰夫经济现代化方案的实施
梅德韦杰夫致力于实现俄罗斯经济现代化的努力体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建立了总统直接领导下的经济现代化和技术发展委员会(以下简称现代化委员会)。
2009年5月20日,梅德韦杰夫签署了关于建立经济现代化和技术发展委员会的总统令,确定该委员会的主要任务是:
(1)审议经济现代化和技术发展领域的国家政策问题;
(2)协调各级政府、企业界和学术界在经济现代化和技术发展领域的活动;(3)为实现经济现代化和技术发展,确定国家调节的优先方向、国家调节形式和方法;(4)对研发活动及地区研发中心的行动进行协调。
该委员会还根据梅德韦杰夫所确立的五大战略领域建立了专门工作组和综合工作组,每月召开一次会议,对五大战略领域的发展状况、问题及前景进行全面讨论,并制定相应措施。
自2009年5月以来,该委员会已召开20多次会议,梅德韦杰夫每次都亲自与会参与讨论,做出决策,并严格督促各有关部门按时间节点完成预定任务。
其次,建立“斯科尔科沃”创新中心。
在2009年国情咨文中,梅德韦杰夫提出应在俄罗斯建立一个类似于“硅谷”或大规模科技研发中心的计划。
2010年2月,梅在总统现代化委员会会议上,正式宣布了建立创新中心的计划,提出“新的创新中心将成为未来城市的雏形,新经济政策最大的试验场”。
3月18日,梅德韦杰夫宣布在距莫斯科不远的小城斯科尔科沃建立创新中心,用3~7年时间将其建成俄罗斯最大的新技术研究中心,吸引俄罗斯以及其他国家的高校和企业的实验室进入这一中心。
此外,梅德韦杰夫亲自组织或参加了各种形式的研讨会和高层论坛,极力宣扬其现代化主张和民主思想,在其影响和带动下,俄罗斯政府、各政治团体、企业和行业协会及学术界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现代化主张,展开了一场有关现代化问题的大讨论。
二 俄罗斯经济现代化模式之辨
从理论上看,现代化这一术语被广泛使用始于20世纪50年代[3]。
此后,现代化研究沿着五大领域展开,逐步形成了现代化研究的五大主流研究方向,即以亨廷顿、伊斯顿、阿尔蒙德等为代表的现代化研究的政治学方向;以罗斯托、弗兰克、库兹涅茨等为代表的现代化研究的经济学方向;以帕森斯、勒纳、穆尔等为代表的现代化研究的社会学方向;以英克尔斯、麦可勒兰德等为代表的现代化研究的人文学方向和以布莱克、艾森斯塔特等为代表的制度学方向[4]。
传统的现代化理论认为,现代化是指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变过程。
它是多层面同步转变的过程,涉及人类生活所有方面的深刻变化。
概括起来,现代化可以看作是经济领域的工业化,政治领域的民主化,社会领域的城市化以及价值观念领域的理性化的互动过程。
根据传统性与现代性的兼容关系,一些理论家将现代化分为内生型现代化和应激型现代化两种模式。
全球现代化的历史表明,有些社会,例如英、美等国家,在前现代的传统社会中,传统性和现代性之间存在较强的兼容关系,它们的现代化主要是从社会自身不断发展出有利于现代化的因素来实现的。
表现为内生型现代化的国家为数极少。
更多的国家由于社会内部的传统性与现代性之间的兼容关系较弱,无力从社会内部产生出推动现代化的强大因素,而是在英、美等国现代化起步以后而产生的外部刺激下,或者说外部压力下,开始作出反应而逐步实现现代化的。
欧洲大陆的国家都属于这种类型,可以称作应激型的现代化[5]。
当前俄罗斯学术界对实现经济现代化的必要性已基本形成共识,普遍认为资源型经济难以为继,必须改变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降低经济对能源原材料出口的依赖性。
学术界对现代化的争论主要为模式和道路之争。
一些学者根据经济发展阶段,提出了以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模式,另外一些学者则认为俄罗斯应走“后工业化”的现代化道路。
同时,一些学者和政治派别则根据现代化路径分别提出了保守主义的现代化、自由主义的现代化和社会主义现代化三种模式。
不同的现代化模式意味着不同的目标、不同的作用力、不同的路径和政策。
(一)以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
根据经典的现代化理论,经济现代化的目标是实现工业化。
俄罗斯后工业社会研究中心主任伊诺杰姆采夫认为,俄罗斯为实现经济现代化,必须首先将俄罗斯建成工业强国,使其所生产的产品在世界市场上具有竞争力。
工业化现代化模式的主要政策主张是:
第一,对现有的制度和规范进行改革,加快资本积累,利用现有一切资源,快速发展。
第二,俄罗斯的现代化是追赶型的现代化,必须赶超先进国家。
第三,大规模引进先进技术,强化市场规范,而不是引进外来价值观。
第四,俄罗斯应加快实现工业化,不应对“现代化飞跃”心存幻想[6]。
伊诺杰姆采夫还认为,当前俄罗斯执政精英尚未制定出清晰可行的改革计划,过分青睐“后工业化的现代化”,忽视传统工业的发展,照此发展,现代化无从实现。
此外,他还提出,在普京仍处于俄罗斯权力中心并对国家决策起作用的情况下,任何形式的现代化都无从谈起。
这是因为普京不希望俄罗斯走现代化道路,现代化将动摇俄罗斯油气部门及普京亲信所控制部门的优势地位[7]。
伊诺杰姆采夫将以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分为两种类型:
一种为积极动员型的现代化,另一种为消极演进型的现代化。
前者意味着必须承认俄罗斯应进行再工业化,使俄罗斯经济摆脱日益加深的能源原材料依赖,并进而缩小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
再工业化应参考东亚国家现代化经验,拓展投资资金来源,一是增加居民储蓄和企业自有资金规模,二是积极吸引外资。
同时,原材料部门的发展应服从和服务于现代化要求[8]。
具体的政策目标:
一是建立新的高科技研发和生产中心,形成带动经济增长的新的产业集群;二是提高现有产业的经济效率;三是促进中产阶级的形成,增加社会对高质量商品和服务的需求;四是实现大众消费工业的现代化;五是发展科学技术,降低国民经济对世界经济周期的依赖性;六是国家、企业、科技界与学术界进行战略对话与合作。
消极演进型现代化的假设前提是俄罗斯无法成为新的工业化国家,无法改变经济发展轨道,无法参与吸引国际资本的竞争,也无法推行积极的对外经济政策。
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只能走融入欧洲的道路,首先是吸收欧洲的现代化经验;其次是采用欧洲共同标准,并与扩大俄欧经济合作相结合,建立俄欧间的自由贸易区,增强双方的投资和技术合作;再次是消除俄罗斯与欧洲之间的一切障碍,促进人员流动,使俄罗斯能够广泛吸引来自欧洲的各类人才。
俄罗斯经济学家别洛乌索夫认为,以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模式需要推行本币趋软的货币政策,通过卢布贬值,保护国内市场,抵御外来冲击;推行积极的信贷政策,增加信贷规模。
同时,应执行宽松的财政政策,增加政府投资;改革税制,使国民经济各部门可重新分配税收;尽可能降低外汇储备和主权基金规模[9]。
以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模式存在的主要风险是:
其一,这种模式需要大量投资,可能导致投资资金与预算收支关系的过度紧张;二是可能导致投资过热;三是可能导致进口激增,并对国际收支平衡带来风险。
(二)以“后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模式
以盖达尔为代表的过渡期经济研究所的学者一直强调俄罗斯的后工业发展模式,他们认为,后工业社会追赶型的发展机制与工业化时代的追赶型发展有本质的区别。
在后工业时代,社会生活各类指标的不确定性明显增强。
第一,技术进步的进程明显加快,对经济和技术发展进行预测的有效时段明显缩短。
第二,需求无限增长,满足需求的能力明显增强,因此经济规模成倍扩大,同时,无论是需求还是技术解决方案都变得越来越个性化[10],这决定了整体不确定性的提高。
在后工业社会,国家最重要的职能不再是将资源集中于优先产业,而是应为经济主体创造良好的经营条件,使其能够精准捕捉生产力发展方向,并在生产经营活动中考虑到生产力发展所带来的挑战。
成功的最重要条件是经济体系的适应性,而不是物质资源和人力资源的动员能力。
后工业时代现代化的核心任务:
一是通过发展教育、医疗和科技,培育人力资本;二是为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的发展提供资金;三是为发展创新型经济提供制度支持,为创新型产品的出口提供支持;四是发展面向国际市场的高新技术产业。
以“后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模式应执行中性的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财政政策应适度紧缩,同时应提高养老金标准,通过节省政府在投资领域的支出,增加对社会基础设施的投入。
这种模式应执行赤字预算政策,将预算赤字规模控制在GDP的1%[11]。
以“后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模式的风险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是可能形成“飞地式的现代化”,高新技术产业的超常发展对经济现代化未必起到促进作用,也可能无法缩小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
二是居民消费将主要依赖于进口;三是可能出现巨额投资缺口,无论是国有资本和私人资本都无法满足投资需求。
(三)保守主义的现代化
保守主义的现代化是统一俄罗斯党所倡导的现代化主张,这与该党所坚持的保守主义思想一脉相承。
他们认为,俄罗斯的现代化是文明跃进的进程,1999~2008年的经济增长已为这种文明跃进做好了准备。
在这一时期,俄罗斯GDP增长了1倍以上,实际工资增长了4倍,国家摆脱了巨额债务,清除了寡头,消除了分离主义危险,扭转了俄罗斯继续解体的趋势。
但是,市场化改革并未使俄罗斯摆脱对能源的依赖,俄罗斯经济与苏联经济一样,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忽视人的需求,因此,俄罗斯应以“智慧经济”、民主价值观和民主制度为基础探索复兴之路。
俄罗斯的现代化不是赶超型的现代化。
保守主义现代化的核心思想:
一是发挥优势,重点突破。
他们认为,在现代化进程中必须发挥俄罗斯在一些关键领域的技术优势,尽快缩小与先进国家之间的差距。
这些关键领域包括火箭和航空技术、核能技术、医疗技术和信息技术等。
在优势科学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同时,应对政权制度、经济制度和社会进行全面改革,但改革不应是革命性的,改革的目标是解决经济体系中的矛盾和冲突[12]。
通过全方位改革,支持创新型经济的发展,促进中产阶级的形成,持续推动经济快速增长。
二是保守主义现代化模式主张以非暴力方式实现现代化。
他们认为,彼得一世和斯大林时期的现代化都是以暴力方式实现的。
在后工业社会,以暴力方式实现现代化不仅是有害的,也是难以施行的。
保守主义的现代化不仅要吸引精英阶层也要吸引全社会参与现代化进程。
现代化是一种有机的进程,其结果应导致制度的变革和人的思维的变化,而不是机械地复制别国经验,也不是不断地赶超先进国家。
三是保守主义的现代化应是在继承基础上的现代化。
从历史上看,俄罗斯曾在桥梁建设、无线电、直升机制造、涡轮机制造等领域成为世界领袖。
苏联时期,俄罗斯建成了第一座核电站,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建造了世界上第一架喷气式和超音速民用飞机。
保守主义的现代化应继承、复兴和光大革命前及苏联时期一切好的东西,否定极左和极右的激进主义和极端主义。
四是保守主义的现代化应建立在“俄罗斯文明”的价值观之上,这些价值观包括集体主义、追求社会公平、创造精神、在困境中谋求发展、国家的特殊作用、容忍其他种族和宗教等。
保守主义应珍视俄罗斯传统文化,维护俄罗斯的欧洲文明传统,反对一切可能造成内部混乱的政策。
保守主义的现代化模式遭到伊诺杰姆采夫的强烈反对,他认为俄罗斯必须首先进行再工业化;现代发展研究所所长尤尔根斯也反对保守主义思想,认为保守主义是自相矛盾的,就像“热雪”这一词汇一样,以俄罗斯当前条件,保守主义的现代化无法实现。
(四)自由主义的现代化
梅德韦杰夫重要智囊机构——现代发展研究所被认为是自由主义现代化模式的积极倡导者,代表人物是该机构负责人尤尔根斯。
现代发展研究所提出了完整的现代化构想,其核心思想是俄罗斯的现代化必须以民主价值观、市场制度和公民自由为基础,他们突出强调政治现代化,认为没有政治的现代化,经济现代化必然失败[13]。
该研究所在其研究报告《21世纪的俄罗斯:
明天的期待》中指出,21世纪前10年,经济全球化已成为民族国家经济和金融体系的基础,俄罗斯适应了全球化的挑战,并且借助于全球化优势,规避了风险,在世界经济领先国家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俄罗斯要实现现代化,必须解决“俄罗斯病”——能源依赖型“诅咒”以及市场制度和国家制度的软弱性和僵硬化。
俄罗斯应走平衡发展道路,从重视增长速度转向重视增长质量。
建立竞争环境是高质量增长的最重要的制度条件。
同时,应加强法治,私有化所形成的私有产权应得到保护。
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以及经济增长成果的社会化(即培育人力资本)应得到金融体系的支持,金融体系应该是发达且具有竞争力的。
自由主义的现代化模式应使企业获得享受信贷资金和金融服务的平等条件。
同时,应降低税率,保障大中小型企业平衡发展。
经济现代化不应单纯依靠某一具体经济类型,不单纯依靠某一融资来源或企业组织形式,而应依靠全社会各阶层和各种组织形式。
要实现经济现代化,必须改变传统的主要以收入再分配为基础的地区政策,转向平衡的面向创新发展的区域政策[14]。
现代发展研究所的主张还包括改革和强化国家和社会机制,对官僚和强力部门进行民主监督,加强法院的独立性,进行政治竞争,联邦委员会成员(议会上院)、地区和城镇行政长官应通过选举产生。
现代发展研究所的现代化主张不仅受到伊诺杰姆采夫的批评,也遭到保守主义者的反对和梅德韦杰夫总统及政府官员的冷落。
梅德韦杰夫在会见俄罗斯主要媒体主编时声称,“还没有看完现代化发展研究所提交的报告”,这种含蓄的表态可解读为梅德韦杰夫并不完全赞同自由主义现代化模式。
俄罗斯政府第一副总理舒瓦洛夫则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经济论坛上表示,俄罗斯政府内部有许多专业人才,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15]。
(五)俄共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模式
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俄共的现代化主张。
俄共强调,现代化是人类科技发展的连续进程,俄罗斯需要现代化,但不是普通的现代化,而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现代化的目标应该是保障所有俄罗斯人的福祉和强大国家的复兴,脱离了现代化道路的社会注定将走向灭亡。
俄共在继续抨击梅德韦杰夫现代化主张和当局各项政策的同时,也认为现代化是俄罗斯当前的紧迫任务,但他们认为在市场资本主义框架内俄罗斯的现代化无从谈起。
俄共认为,保守主义的现代化是一条死胡同[16]。
俄共的现代化主张是:
第一,让自然资源和战略行业重新回到人民手中,这应该是现代化的基础。
同时,必须加快发展加工工业,对农村进行现代化。
俄共主张恢复国民经济的中央化管理机构和科学技术的中央化协调机构,制定10年期经济现代化纲要;在未来5年内,将先进工业部门的投资增加1.5~2倍。
第二,挽救濒于衰败的科学院,增加预算对科研活动的拨款;调整税收政策,促进私人部门对科技研发的投入,同时应增加银行信贷。
第三,加强人才培养,坚决打击智力流失,提高科研人员工资。
第四,改革社会政治制度是现代化的关键前提,必须改变寡头垄断政权的局面,建立社会主义的政权制度。
第五,必须保护俄罗斯文明和历史文化传统。
同时,建立兄弟民族的联盟,首先建立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和哈萨克斯坦联盟[17]。
俄共的现代化主张带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对经济现代化并未提出现实可行的政策主张。
上述各种现代化主张所争论的焦点问题是:
第一,俄罗斯是选择特殊的发展模式还是复制西方国家的发展道路;第二,是否选择适合俄罗斯的民主模式。
第三,政府在现代化进程中应发挥何种作用。
第四,俄罗斯的现代化是追赶经济发达国家还是选择优势领域重点突破。
三 俄罗斯经济现代化面临的障碍及前景
经济现代化的核心是发展问题。
经济发展是一个实现人均收入持续、可持续的增长的过程,伴随着生产的多样化、贫困的减少以及公民经济机会的扩大。
发展包括经济增长和经济结构的改变。
发展经济学界充满了争论,目前争议主要集中在以下问题:
发展是什么以及如何衡量发展;经济增长如何发生;平等与增长之间是否存在矛盾;人口增长是否威胁经济增长;增长与环境之间是否存在矛盾;发展中国家应以何种条件接受外国的商品和资本;政府在经济发展中应扮演何种角色。
俄罗斯经济发展与现代化不仅要解决上述问题,还要解决与俄罗斯特殊历史道路与现实相关的其他问题。
(一)俄罗斯现代化道路的艰巨性、特殊性和复杂性
俄罗斯当前的现代化是现代化进程中断后的继续,这决定了俄罗斯现代化道路的艰巨性。
现代化的中断是世界性的普遍出现的现象,它可以表现为经济的崩溃、社会的动乱、政府的更迭或政策的急剧转向[18]。
新俄罗斯的现代化是在国家解体、国内政治经济和社会转型背景下开始。
上述变化对现代化目标和模式打下了深刻烙印。
首先是制度供给不足。
旧的制度被打破甚至被完全抛弃,新制度尚未建立或有待完善。
制度不完善极大地增加了经济主体的交易成本,降低了经济主体的竞争力和效率。
其次,国家转型过程中出现了许多系统性矛盾,社会对基本价值观和国家发展方向尚未达成共识,国家和社会存在不稳定风险。
再次,社会各阶层对计划经济时期的现代化模式存在不同看法,对如何进行新的现代化缺乏共识。
苏联时期的工业化先天不足,决定了俄罗斯工业化道路具有特殊性。
首先,苏联时期的工业化是跳跃式的。
按照工业化进程的一般规律,工业内部结构变化轨迹是从轻型制造业向重化工业转进。
苏联时期的工业化进程没有经过轻型制造业大发展阶段,直接进入了重化工业化阶段。
其次,苏联时期的工业化是以军事工业为主导的,民用制造业一直处于较低的发展水平。
据官方资料,苏联军备生产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8%,学者和观察家估计为25%。
某些部门的情况更为严重,例如机器制造业的70%都服务于军备生产[19]。
再次,俄罗斯的产业结构不合理。
当前俄罗斯第一产业占比很低,第二、三产业所占比重较高,但这不是工业化的表现,而是第一产业发展水平滞后的结果。
第四,苏联解体后发生的经济危机既是苏联时期工业化特殊性的结果,也是持续10年的“逆工业化”(制造业急剧衰落)现象的原因。
俄罗斯的逆工业化有其特殊性,一方面由于军工企业转产效果不佳,导致军工企业大量停产,另一方面,民用制造业受多种因素影响,产品无法进入市场,导致企业停产倒闭,生产能力闲置。
从当前情况看,逆工业化趋势仍然在威胁着俄罗斯经济的健康发展,突出表现在非能源原材料类产业发展不稳定,化学工业、机械设备制造和电子设备发展缓慢[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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