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男人都在平静的绝望中度过一生丨刻小说的雷蒙德.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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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男人都在平静的绝望中度过一生丨刻小说的雷蒙德
每一个男人都在平静的绝望中度过一生丨刻小说的雷蒙德·卡佛
大卫·福斯特·华莱士说:
所谓小说,就是讲做人这件事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作为读者的我们,阅读小说其实就像听一个人讲故事。
虽然钱钟书先生说:
认识那只鸡下的蛋即可,何必非要认识那只鸡呢?
这是钱钟书先生的幽默,但是在一种有腔调或者有气质的故事面前,读者多半有一颗想要认识那只“鸡”的热情。
著名书评人比目鱼先生《刻小说的人》就是这样一本书:
让我们了解这些文学大家的生平、写作,以及你会从中看到一份受用终生的书单。
怎么评价这一本《刻小说的人》呢,或许,这是一本让不读小说的人,也能爱不释手的书。
比目鱼亲自绘制的藏书票,上面有一条比目鱼。
比目鱼,作家、书评人。
七〇后、理科男。
近年来先后在加州、北京、上海、香港等地居住。
小说、随笔、书评等散见于各种刊物。
曾创办读书网站“读写人”。
已出版随笔集《虚拟书评》。
这儿heyzher发现世界另一种可能
∨年轻的海明威在咖啡馆里写小说是因为那里比住所更加舒适温暖;雷蒙德·卡佛只写短篇小说则因生活不允许他享受写长篇的奢侈;冯内古特会在二战题材的小说中加入科幻元素;大卫·米切尔则在同时使用古英语的小说中自创了未来语言;虔诚天主教徒奥康纳的小说让艾略特感到“毛骨悚然”;而因小说颇受热捧的波拉尼奥原本是位诗人……
就是这么一群人,他们经历不同,风格迥异,但终其一生都热衷于雕刻那些属于自己和他人的故事。
他们穿梭其间,来到不同的发生地,遇到不同的主人公;他们刀法纯熟,自成一家,将故事暂停定格,以璀璨的文字打中你我的心脏,在小说史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刻小说的人》丨新星出版社∨比目鱼坦承自己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的作家,“怪异”反而增加了他对作者的兴趣和作品的魅力。
”他无法对作者的生平视而不见,还发现作者的经历往往是通向他们作品的一把钥匙。
书中的第一章《患者肖像》把冯内古特(抑郁)、奥康纳(残疾)、卡佛(酗酒)、陀思妥耶夫斯基(癫痫)、伍尔夫(躁狂抑郁症)、海明威(躁狂抑郁症)都还原为一个病人看待。
《刻小说的人》全书谈及了几十位中外作家,选取书名同标题的《卡佛:
刻小说的人》,与读者分享。
∨村上春树写雷蒙德·卡佛
最早翻译雷蒙德·卡佛的作品要从一九八三年说起了。
那是篇题为《脚下流淌的深河(水泊离家那么近)》的短篇小说。
我是偶然从一本选集里读到,便认定为杰作,深受感动,不能自已,一口气将它译了出来。
第二年我去华盛顿州奥林匹亚半岛,登门拜访卡佛,和他面对面地交流。
那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过,自己会亲手把他的作品无一遗漏地全都翻译出来。
卡佛无疑是一位天才的作家,但他身上丝毫没有天才的做派。
他没有只为知音者率性而作的那种居高俯视的姿态。
卡佛只用浅显简洁的日常语言来创作小说和诗歌,说给尽可能多的人听,或是面对自己的内心做更深层次的述说。
这是他作为作家一以贯之的态度。
见过卡佛的人有众口一词的说法:
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写不张扬的小说,作不张扬的诗,自是不张扬的人。
他晚年邂逅诗人苔丝·加拉赫,共同生活在一起。
戒除酒瘾,重塑生活,这种被他自己称为“第二次生命”的平静氛围,孕育出了大量优秀的作品。
苔丝现在还把他的书房保持成原来的样子。
他的打字机里还夹着雪白的纸页。
仿佛一直在等待谁来敲打出那最初的一行。
∨
雷蒙德·卡佛:
刻小说的人文丨比目鱼
契科夫
“在最近几年里,我的生活中出现了光芒和恩惠。
”——雷蒙德·卡佛,1988 1987年6月,《纽约客》杂志发表了一篇雷蒙德·卡佛(RaymondCarver)的短篇小说,名叫《差事》。
熟悉卡佛的读者发现,这篇小说与作者以往的作品有很大不同。
卡佛笔下的典型人物一直是那些中下层美国人,他们居住在无名的城镇,形象普通得不会吸引任何人注意。
而《差事》则大不相同,写的是俄国作家契科夫的死。
契科夫是卡佛的偶像和写作上的导师。
在这篇小说里,卡佛虚构了契科夫从染上肺炎开始吐血一直到他在德国去世的过程,其中提到一个细节:
契科夫的妹妹去医院探望他时,在病房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件“让她惊恐的东西”,那是一张医生手绘的契诃夫肺部示意图,图中的肺用蓝色线条勾勒,但肺的上部涂满红颜色,她意识到,那部分代表患病的区域。
《差事》发表的时候正是雷蒙德·卡佛写作生涯的鼎盛时期。
这位出生于西北部贫穷锯木工家庭、年轻时为养家糊口奔波劳累、后来又因为酗酒险些丧命、打过各种杂工、曾在各地辗转流离、经历过两次破产和一次婚变的小说家兼诗人,经过多年的打拼,终于获得了文学界的承认和褒奖:
“自海明威以来最出色的短篇小说家”、“美国的契科夫”、“极简主义”——这些荣誉和标签可谓来之不易。
此时他已经出版了《请你安静些,好吗?
》(《谈论爱情的时候我们谈论着什么》、《大教堂》等短篇小说集和若干本诗集。
此时他已戒酒多年,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是即将成为他第二任妻子的女作家苔丝·加拉赫。
《差事》是卡佛的最后一篇小说。
1987年9月,也就是《差事》发表后的第四个月,卡佛像契科夫一样开始吐血。
10月初,卡佛被查出肺癌,他的左肺被切除了2/3。
第二年6月,卡佛的肺部再次发现癌细胞。
当月,他和苔丝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1988年8月2日清晨,卡佛因肺癌死于家中。
在最后的日子里,卡佛一直在写未完成的诗集。
有一天,这位作家对他的妻子说:
“宝贝儿,我们已经被载入史册。
”
临终前,卡佛每天静静地坐在家里的门廊上,望着院子里栽种的玫瑰花出神。
去世前几个小时,卡佛告诉妻子,他是多么喜爱契科夫的小说。
契科夫去世时44岁。
卡佛去世时50岁。
雷蒙德·卡佛和第二任妻子苔丝·加拉赫雕刻匠
“写短篇小说和写诗之间的相似程度绝对超过写短篇小说与写长篇小说之间的相似程度。
”
“我平日里是个害羞的人,可写起东西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雷蒙德·卡佛的姓Carver,如果按字面翻译,就是“雕刻匠”的意思。
和契科夫一样,卡佛一生热衷于对短篇小说的雕刻(这位作家没有写过长篇小说)。
他的刀法纯熟,到后来自成一派。
直到今天我们读他的作品时,可能还会赞叹一声:
“嗯,活儿确实不错!
”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重读《我打电话的地方》,一本英文版的卡佛小说自选集。
每次合上这本书,我的视线都会再次和卡佛相遇。
那是印在封面上的一张卡佛的照片。
在这张黑白照片中,卡佛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右手搭着椅背,左手放在桌上,他的眉头紧锁,眼睛死死地盯视着镜头,仿佛那里有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急需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出答案。
可以想象,画面外的摄影师希望这位作家摆出一副潇洒的姿势、提供一个深邃的眼神,然而,我们最终看到的却是一个表情有些紧张的中年男子,他的肢体僵硬,神经紧绷,眼神中隐隐流露出紧张、困惑和焦虑不安。
我走到电脑前,在互联网上搜索有关卡佛的信息。
在一个英文网站上,我找到了一段卡佛当年接受采访的录音。
听这段录音让人感觉在听一个嫌疑犯接受警方的调查。
卡佛的声音底气不足,吐字磕磕绊绊,句子断断续续,有时需要依靠短暂的停顿来思考究竟该使用哪个合适的字眼儿来继续眼下这个已经进行了一半的句子。
在这段录音里,卡佛呼吸的声音清晰可见。
他的呼吸沉重,像一张砂纸在不断地打磨着麦克风,这些呼吸之间偶尔会插入一两次深深的吸气,让人怀疑屋子里的氧气是否已经被这个不善言辞的讲话者耗尽。
正是被用作图书封面的这一张照片。
无法言传
“你不是你笔下的人物,但你笔下的人物是你。
”
卡佛笔下的人物几乎没有能言善辩的。
他们用最普通的思维方式思考,用最基本的日常语言交流。
可是,在这些故事中,这些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往往被某一件异样的事情打乱,他们感觉到了这种异样,并且能隐隐预感到自己的生活可能因此变得不同。
然而,由于他们不善言辞,也从未学会和自己的内心交流,于是,他们往往陷入一种“无法言传”的困境。
小说《为什么不跳个舞呢?
》写一个中年男子(刚刚离异?
),在自家庭院前出售家里的全部家具。
来了一对年轻情侣,对陈列在门口的大床和电视机很感兴趣。
中年男人痛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讨价还价,还给他们喝酒,用旧唱机放音乐给他们听。
他还提议:
“为什么你们不跳个舞呢?
”
在这篇小说的结尾,叙事的焦点有些出乎意料地转移到那对情侣中的女孩身上:
几个星期后,她说:
“那家伙是个中年人。
他所有的东西都堆在家门口。
不骗你。
我们喝多了,还跳了舞,在他家门口的车道上。
哦,老天。
别笑。
他给我们放那些唱片听。
你看这个唱机,就是那个老家伙送给我们的,还有这些破唱片。
你会对这些破玩意儿感兴趣吗?
”
她不停地说。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每一个人。
这里面还有更多的东西,她想试着把它们说出来。
过了一段时间,她放弃了这种努力。
像这个女孩一样,卡佛小说中的很多人物感觉到了某件事后面“更多的东西”,但他们无法通过言语把这些东西表达出来。
而故事背后的作者拒绝提供任何解释。
于是,读罢卡佛的一些小说,读者的感受可能会无异于故事中的人物:
这篇小说确实让我感觉到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另一篇小说《羽毛》写叙事者和他的妻子到另一对夫妇家里做客,他们在主人家中碰到一些奇怪甚至骇人的事情:
这家人养了一只孔雀,身上有味道,不时发出怪叫,但主人竟然允许这只鸟走进房间里来散步;而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长得其丑无比,样子吓人,对此他的父母仿佛视若无睹。
在这篇小说的最后,叙事者看着客厅里那只怪鸟和主人的丑宝宝嬉戏玩耍,他忽然感觉这个夜晚“很不一般”,他甚至默默许了一个愿,希望“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夜晚”。
的确,事后叙事者的生活因为这次经历发生了改变。
但为什么一只怪鸟和一个丑婴儿会让人产生这样的触动呢?
这个问题叙事者似乎无力回答,作者似乎希望读者自己去找出答案。
小说《肥》的叙事者是一家餐厅的女服务员,某晚她接待了一个异常肥胖但特别客气的顾客。
这个胖子食量惊人,更奇怪的是他讲话时用“我们”而不是“我”来指代自己。
整篇小说写的就是叙事者向她的女友丽塔讲述这件事本身以及当晚下班后她与男友在家中谈论这个胖子的经过。
《肥》是这样结尾的:
这个故事挺有意思,丽塔说。
但我可以看出她对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感到情绪低落。
但我不想对她说。
我已经对她说得太多。
她坐在那儿等着,她用纤细的手指抚弄自己的头发。
她在等什么呢?
我很想知道。
这时是八月。
我的生活即将改变。
我能感觉到。
很多读者也许会和小说里的人物一样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篇小说。
这个故事到底讲的是什么?
叙事者为什么会感到情绪低落?
为什么遇到一个奇怪的胖子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
卡佛不会回答这些问题。
而故事的主人公,她自己可能更说不清楚。
与第一任妻子玛丽安,以及一对子女。
旅游中的卡佛一家。
蓝领悲剧
采访者:
为什么您选择写短篇,而不是长篇小说?
卡佛:
是因为生活所迫。
当时我很年轻。
我十八岁就结了婚,那时我妻子十七岁。
(注:
此处可能是卡佛的记忆有误。
卡佛结婚时19岁,当时妻子16岁。
)她怀孕了,我身无分文,我得整天工作,养活两个孩子。
我还需要到大学里学习写作。
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写那种要花两三年才能完成的东西。
所以我就决定写诗和短篇小说。
这些东西可以坐下来,从开头到结尾一次完成。
卡佛常说他有“两次生命”,分界点是1977年6月2日。
卡佛1938年出生于美国俄勒冈州一个锯木工人的家庭,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
他十九岁结婚,已经怀孕的妻子玛丽安·伯克·卡佛当时只有十六岁。
这对年轻夫妇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他们因生活所迫不断搬家,居无定所。
养家糊口的压力很大,卡佛和妻子靠一些零七八碎的工作挣钱。
卡佛曾替药房送货、在加油站给人加油、在医院里打扫卫生、在公寓小区打杂、甚至替人摘过花。
妻子玛丽安做过图书推销员、电话公司职员和餐馆侍者。
卡佛喜爱文学,打工之余在大学里选修了一些写作课程,在这期间遇到了对他写作生涯有影响力的老师——作家约翰·加德纳。
卡佛在繁重的生活压力下尝试写作,终于发表了几篇短篇小说,找到了一些在学校里教写作课的工作,并于1976年出版了第一本有影响力的小说集《请你安静些,好吗?
》。
然而不幸的是,卡佛于六十年代末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随着他在写作方面向成功迈进,他的酗酒问题却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最后整日与酒杯为伴,无法写作。
家庭经济同时出现问题,卡佛本人的健康也受到威胁,曾因酒精中毒多次住院。
卡佛和妻子玛丽安之间的感情日趋破裂,二人数次分居。
卡佛的人生轨迹走到了最低点。
1977年6月2日,卡佛终于停止了酗酒,开始了被他称作“第二次生命”的生活。
他获得了更多的经济资助,找到了更稳定的工作,他与玛丽安正式分手,开始了和女诗人苔丝·加拉赫的共同生活。
直到卡佛于1988年早逝,他的“第二次生命”应该说是安定和幸福的。
如果说大部分卡佛的小说取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那么我们看到更多的是卡佛对他的“第一次生命”的描绘。
卡佛笔下的人物大部分是那些蓝领阶层的“穷白人”——推销员、侍者、理发师、清洁工等等。
对于这些人物,卡佛用现实主义的笔法,描绘了他们的烦恼、痛苦和不幸。
看起来很严肃地在走路。
极简主义 “评论家讨论我作品的时候经常使用“极简主义”这个词。
但这个标签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 “极简主义”(Minimalism)——这个卡佛本人并不喜欢的词——如果拿来形容卡佛的一些小说,尤其是那些早期的、收集在《请你安静些,好吗?
》和《谈论爱情的时候我们谈论着什么》这两本集子里的小说,倒也不能说完全不恰当。
对于这些小说,人们喜欢把它们和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相比:
都是惜字如金,省略了很多东西。
卡佛的读者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跳个舞呢?
》里面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婚姻背景和感情经历,也搞不清这个人把家当卖了以后要到哪里去。
但是有一定生活经验的读者可以猜出:
这是一个婚姻失败的人,他遭受了感情上的打击,他比较悲观,同时还残留着一点点浪漫的情绪。
就像读海明威的短篇小说一样,这种需要读者自己去填补空白的阅读经验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如果拿海明威和卡佛来比较,我感觉,海明威的短篇好像写得更“浪漫”,他对笔下的人物似乎更“仁慈”:
即使写一个对生活绝望、身陷孤独的老人,他也会给他安排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让他喝上几杯;即使写一个即将被迫堕胎、充满失落感的年轻女子,他也会给她安排一个车站旁的小酒馆,让她可以坐在那里欣赏到远处“白象似的群山”。
而卡佛对笔下的人物就显得“残酷”得多。
卡佛小说中的人物大部分不敏感甚至感情迟钝,我们很少看到他们沉浸在带有任何“诗意”的气氛中。
他们总是被各种困境、打击所包围,困惑、颓唐、不知所措甚至彻底消沉。
浪漫情绪不属于这些人。
写作中的卡佛文学编辑
“约翰·加德纳说,如果你能用十五个字写出来,就不要用二十五个字。
戈登·利什则相信,如果五个字够用,那就别用十五个字。
”
雷蒙德·卡佛于1988年去世,但在他死后的二十年中人们不时能听到关于这位作家的猜测和传闻,有人甚至怀疑卡佛的很多小说是由别人代写的。
如今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已经被基本搞清。
要谈这件事,就不能不提到一位名叫戈登·利什的文学编辑。
1967年,卡佛在加州做课本编辑时结识了办公室仅隔一条马路的另一位编辑戈登·利什,二人常在一起喝酒、聊文学,不久成为好友。
几年后利什去纽约做了《绅士》杂志的小说编辑,负责寻找文学新人。
此时卡佛仍然名不见经传,发表过的小说局限于一些发行量很小的文学刊物。
利什劝卡佛给《绅士》投稿,于是卡佛交给利什自己的几个短篇,均在70年代初得以发表。
卡佛发现利什对自己的小说干了两件事——1,让它们有了更广泛的读者,得到了评论界的重视,2,对它们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文字删改。
利什本人也写小说、喜爱文学,面对卡佛的小说,他似乎难以克制自己的创作欲望。
卡佛的第一任妻子在回忆录中写道:
“戈登改动了雷的一些小说,很多改动我都不同意。
但我意识到他是如此喜爱雷的作品——他希望那些小说是他自己写的。
……总的来说,雷非常感激戈登作为编辑的出色工作,他经常认同戈登的编辑,他不喜欢的改动将来可以再改回来,当时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他的作品发表。
”
利什帮助卡佛出版了小说集《请你安静些,好吗?
》,并得到好评,于是二人开始准备下一本小说集。
这一次,利什对卡佛手稿的改动就更加大胆了。
利什着迷于极端简练的文字风格,他不喜欢卡佛小说中过多的感情流露和过于繁琐的描写,于是他删除了卡佛原稿中的很多段落,还对部分文字做了改动。
书稿中的《咖啡先生和修理先生》被砍掉70%,《好事一小件》被删掉2/3,更名为《洗澡》,小说《新手》经修改后被改名为《谈论爱情的时候我们谈论着什么》。
卡佛对利什变本加厉的删改感到不安甚至愤怒。
他写信恳求利什不要出版这些经过改动的文稿,但利什还是按原计划出版了经他修改后的版本。
这本小说集定名为《谈论爱情的时候我们谈论着什么》,出版后受到了评论界的广泛好评。
此后,当评论家谈论雷蒙德·卡佛的时候,他们开始谈论“极简主义”这个词。
1982年,卡佛和利什开始筹划下一本小说集《大教堂》。
卡佛再次写信给利什,希望他不要再越俎代庖,信中说:
“我再也无法忍受截肢和移植手术了。
”这封信奏效了。
这次利什对卡佛的手稿几乎没做什么大的改动。
于是,读者看到了一本卡佛“转型”后的小说集。
这些事实上更加“原汁原味”的作品受到的好评超过了前两本经利什大规模删改过的小说集。
小说《好事一小件》也收集在这本集子当中。
当评论家们饶有兴趣地研究卡佛是如何把“极简”版的《洗澡》“扩写”成更加丰满的《好事一小件》的时候,他们也许不曾想到,《好事一小件》才是卡佛最初的版本。
此后卡佛终于停止了与利什的合作。
临终前卡佛出版了自选集《我打电话的地方》,其中包括7篇新作和30篇以前发表过的小说。
此书收录的作品被认为是卡佛自己最满意的小说的最满意的版本。
该书收录了《好事一小件》,而不是《洗澡》。
然而,书中有一些小说,比如《谈论爱情的时候我们谈论着什么》,还是保留了读者已经非常熟悉的“利什版”。
据说卡佛的遗孀正在试图出版更多卡佛作品的“未经删改版”,对此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
我想还有更多的人,他们并不关心作家背后的纷纷扰扰,他们只关心小说,关心那些真正好看的小说。
似乎在构思什么。
玻璃天空
“我对写短篇小说没有任何自己的理论。
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写作中的不诚实,我不喜欢玩儿花招。
我喜欢那些讲得很好、很诚实的故事。
”——雷蒙德·卡佛 1985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和他的妻子去拜访美国作家雷蒙德·卡佛。
卡佛的别墅位于华盛顿州和加拿大交界处的胡安·德富·卡海峡。
下车后,村上听到一阵阵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在客厅里,村上看见卡佛是一个身体魁梧的男人,他向村上微笑,但他不笑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皱着眉头。
村上感觉到,这个美国人和自己一样腼腆。
幸好有卡佛的女友苔丝在场。
村上早就知道,苔丝是一位女诗人,是卡佛和前妻离婚后的生活伴侣。
苔丝开朗、健谈,她带着两位日本客人参观别墅的各个房间。
大块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
中午,他们围坐在靠近落地窗的餐桌旁进餐。
主菜是熏三文鱼。
卡佛说,这条鱼是他和苔丝一起在海边抓到的。
席间讲话最多的依然是苔丝,她故意放慢了语速,好让两位客人听懂她的每一句英语。
卡佛仍然话不多。
村上再次庆幸苔丝的在场。
村上是卡佛小说日文版的译者。
他说卡佛的小说在日本很受欢迎,他本人也极其喜爱。
卡佛微笑的时候眉头不再皱着。
下午,他们坐在客厅里喝茶。
卡佛和村上都已经放松了很多。
透过玻璃窗,村上看见海峡中大片的海水在阳光下闪烁。
天空碧蓝,几乎没有云彩,两艘油轮缓缓地在海面上移动。
潮水慢慢从远处涌来,拍打着房子脚下不远处的礁石,声音低沉而有节奏,其中夹杂着几声海鸥的鸣叫。
苔丝建议大家到房间外面的露台上坐坐。
卡佛推开客厅和露台之间的玻璃门,一阵带着咸味儿的海风涌入屋中。
在露台上,卡佛和村上各自点燃了一支香烟。
海风很强,但阳光非常暖和。
村上的视线偶尔和卡佛相遇,卡佛对村上微笑,眼睛里反射出海水的光芒。
这时,村上看见露台一侧的木板地上躺着几只海鸟。
他走过去,发现那是几只海鸟的尸体,它们翅膀上纤细的羽毛随着海风抖动,像斜插在地面上被人遗弃的旗帜。
卡佛发现客人在观察那几只海鸟。
他说,经常有海鸟死在他家的露台上,这些可怜的鸟儿很不幸。
他说,这些海鸟,它们看见玻璃窗上反射出天空的影子,就以为那是真的蓝天,它们想往天上飞,结果就撞到玻璃上,被撞死了。
大家陷入片刻的沉默。
村上吸了一口烟,他回过头看了看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玻璃里反射出蓝天的影像。
虚假的天空,村上用带着日本口音的英语喃喃说道。
我憎恨虚假的天空,卡佛说。
(注:
上面《玻璃天空》这段笔者虚构的文字取材于卡佛第二任妻子苔丝·加拉赫为卡佛诗集《群青》日文版所写的序言,其中提到了村上春树夫妇拜访卡佛夫妇的经历,那次他们在卡佛家中确实见到了撞死在玻璃上的海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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