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初一上人教新资料第22课羚羊木雕拓展阅读5篇.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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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初一上人教新资料第22课羚羊木雕拓展阅读5篇
语文初一上人教新资料第22课(羚羊木雕)拓展阅读(5篇)
《羚羊木雕》续写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突然在我的枕边看到了爸爸给我的一封信,我打开信。
亲爱的女儿:
请同意爸爸对你说声对不起。
这几日你的沉默和沮丧深深的刺疼了爸爸的心,这使我意识到我和妈妈的作法给你带来了无比巨大的损害。
也许,这件事使你和万芳的友谊出现了无法弥补的伤痕。
我们不明白该如何求得你的原谅。
女儿,我们这才意识到你差不多长大了,我早就应该讲给你关于那只羚羊木雕的故事,以此求得你的理解。
女儿,五年往常,你也明白,我离开你和妈妈,被派遣到了非洲。
但是你不明白,此次出国并非游山玩水也非进修学习,而是担负了赴非扶贫的重要任务。
我们到了非洲一个边远国家的偏僻村落开始工作。
那儿穷山恶水,自然环境极其恶劣,人民也特别穷困。
特别是孩子们,正如你在电视中看到的一样,因为灾荒,因为战争,一个个面黄肌瘦,让人好不心疼。
看到这一幕,我们都下定决心,要争取关心他们过上好一些的生活。
因此,我们开始了废寝忘食的工作。
这一工作,确实是五年啊!
这五年中,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日晒雨淋,我们都坚持在农家在田间传授技术关心种植。
我们和各家各户都成了好朋友。
其中有一个最聪明最出色的小伙子叫汤姆,他掌握抗旱技术掌握得最好,是我们最贴心和最优秀的搭档,也是爸爸最好的非洲朋友。
但是在这五年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和妈妈。
扶贫工作终于结束了,我们没有向当地乡亲们离别就踏上了归程。
一是因为归心似箭,二是不想面对另一种别离的痛苦。
我们一行人乘长途火车到了当地一个较大的都市,预备第二天乘飞机回国。
但是第二天中午,就在我们差不多预备登机的时候,我们听到了汤姆急切的呼叫声。
我们震惊了:
本想悄悄地离开,但是他们依旧来相送了!
跋山涉水,千里追随,坐了几天几夜的长途客车,只为了再道一声感谢,只为了送上乡亲们的一份心意。
当时,我们拥抱在一起,双泪长流。
他们带来的,确实是那只羚羊木雕。
那是他们村里的手艺最好的木工的最好的作品,也是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得到的礼物。
女儿,你听了那个故事,你应该明白爸爸什么原因如此珍爱这只木雕了吧!
但是爸爸依旧错了。
木雕的宝贵,是因为它代表了爸爸和非洲友人的友谊;爸爸把木雕送给你,是表达爸爸对你的爱;你把木雕送给好朋友,表达的是你对朋友的爱。
这基本上一些多么美好的感情啊!
友情和亲情都没有错,爸爸错在还把你当作小孩子,没有给你及时讲木雕的故事,而且错误地认为成人的友谊比孩子的友谊更重要。
女儿,请你原谅爸爸,请你原谅这些漂亮的错误。
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爸爸一定会和我差不多长大的女儿一起讨论真情、享受真情。
再次请你原谅爸爸和妈妈!
爱你的爸爸
某年某月某日
读着这封信,我的泪流下来了,我突然明白了妈妈的暴怒,爸爸的坚持。
有一种温热的东西悄悄涌进我温热的心底,我大概一下子懂得了好多好多……
阿诚的龟
灵岩岛,在地图上只是是一粒砂。
岛上却有个驰誉海南的宝贵动物保护区。
今春,我出差海南,也慕名拜访了灵岩岛上的动物王国。
那是一片幽深静谧的山林,活跃着大群大群的猕猴,矫健而温驯的坡鹿,羽色如虹的各种鹦鹉,以及穿山甲、四脚蛇之类。
龟,也是这动物王国的子民,当我在一块青苔斑驳的卵石上,发明了这种爬行类动物时,瞥了一眼就要走:
它们太不起眼了。
“等一等!
”向导小黎却拉住了我。
他上去把趴在卵石上的两只苍青色小龟,用手指挑了两下,把它们挑翻过来。
这时,我突然眼前一亮——那两只龟的腹甲竟基本上桔红色的,灿然牛辉!
“啊!
真漂亮!
简直像红珊瑚!
”我欢呼起来了,“小黎同志,这叫什么龟?
”
“灵岩八板龟,我们岛子上特有的!
”他不无自豪地说。
又把那两只龟翻回来,“在我们岛子上,还流传着一个关于这种龟的故事呢。
”
“是吗?
我倒想听一听。
”我这时正有点儿累,也打算休息一会儿。
“能够呀!
咱们坐下说。
”他显然特别乐意对我那个北京来的客人讲那故事。
我们在树阴下找到两块马鞍似的石头,相对而坐。
接着小黎便给我讲了下面的故事——关于一个孩子和一只龟的故事。
一
我们要说的那个孩子,叫阿诚。
他是个特别一般的农家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他那两只眼睛黑眼珠特别大,几乎不见眼自,乌亮亮的能照见水色山光。
刚满十一岁,正是贪玩的时候。
这天放了学,阿诚又玩到挺晚才回家。
他把书包兜底儿往竹床上一倒,跑到床上掀起屁股,便慌慌忙忙写起作业来——姐姐收了工,第一件事确实是检查他的作业啊!
要是没完成,你就看她的眉色、眼色吧!
她那眉毛会陡地立起来,目光像火一样灼人……
“汪!
汪汪!
”后窗外的山坡上,传来大黑的叫声,招呼阿减去和它玩儿。
那个大黑!
你没看见阿诚正在忙吗?
哪儿有工夫……但是,听,它如何又“噢儿噢儿”地哀叫起来了?
叫得那么难过……管它呢!
四道算术作业题才做出一道来,剩下的三道你替我做呀?
你会吗?
哼!
“噢儿——噢儿——”,大黑的哀叫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像一根游丝搅得阿诚心神不宁。
它到底如何了?
是不是碰上了那条可怕的琴蛇?
……
一想到“琴蛇”这两个字,阿诚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扔下铅笔,抄起小刀,就像被弹簧弹起来那样,嘈地跳出了后窗户。
不久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一条琴蛇。
琴蛇确实是蟒蛇呀!
又粗又长,上星期它就在后山坡上,把隔壁老姑家的一头小牛犊,竟活活缠死了!
现在,大黑一定也被它缠住了!
越缠越紧,越缠越紧……阿诚得赶快去救它,赶快!
他跳到窗外,嘎巴嘎巴劈下几张山姜叶。
你别看琴蛇个儿大,厉害,只要拿山姜叶捂住它的脑袋,那股辛味儿就能把它熏醉,就像打了麻药,动也动不得了!
这是爸爸说的。
他举着山姜叶,一阵风冲上山坡,在离一个石坎几步远处,却又猛地收住脚——大黑的呜咽确实是从那石坎下传出来的。
山姜叶准能把那条硕大的琴蛇熏醉吗?
万—……那家伙一甩尾巴,就能把你抽倒,再活活吞到肚子里去呀!
但是,大黑如何办?
大黑不是一只一般的狗,而是每天陪我玩儿,帮我逮野兔,捉山鸡的好伙伴,好朋友啊!
对朋友能见死不救吗?
所以不能!
阿诚忍着强烈的心跳,一步步走到石坎边缘,趴下来,屏住呼吸。
探头下望——
深深的沟壑,密匝匝的灌木丛,乱石间跳动着一条清亮亮的山溪。
溪水中裸露出来的一块大鹅卵石上,一条大黑狗踞地作势,大概紧盯着什么。
哪儿有琴蛇呀?
连影子也没有!
一场虚惊……但是大黑刚才什么原因哀哀地叫呢?
想骗出我来和它玩呗!
那个臭大黑,吓坏我啦!
“大黑!
”阿诚顺一条斜坡跑下沟底,把山姜叶向它抛去,“你这条讨厌的狗!
”
“汪!
汪汪!
”大黑用欢叫做答,它叼起一块石头,跃过溪流,把它放在小主人跟前,一劲儿冲他摇尾巴。
“去你的!
”阿诚像踢皮球那样,把那块苍青色的石头踢起来,正好打在大黑肚子上,又弹到草丛里,大黑嗷地叫了一声,阿诚却愣了神儿——当石头飞向大黑时,他惊讶地发明它划出了一条耀眼的红线!
他赶忙扑进草丛,因此,他看见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苍青色的龟。
他把它拣起来,翻起来一看,不禁笑了;它那由八块方行小板拼合成的腹甲,红灿灿的,像天边的晚霞!
那些小板闭合着,和背壳紧扣在一起,把头、尾和四条腿,都藏在里面,一丝不露地保护起来了。
阿诚想掰开看看,却如何也掰不动;他又掏出那把本来预备“杀”琴蛇的小刀撬,刀尖竟然插也插不进!
阿诚见过许多闭壳龟。
可闭得这么紧的,这依旧第一次看见。
这小龟,神了!
蹲在旁边的大黑又呜咽起来,像说:
你看这小东西多硬,简直像个铁饼!
我刚才如何也咬它不动,把牙齿都略疼了!
阿诚轻轻拍了拍它的脑门,说:
“别哼哟了!
这么漂亮的小龟你还舍得吃?
也太馋啦!
去吧,咱把它带回家养起来吧。
”
阿诚带着大黑下山时,看见他家屋顶上升腾起一股炊烟,这才又想起那三道没做完的算术作业题来——只好等着看姐姐的眉色、眼色了!
二
姐姐坐在灶前小板凳上烧饭,爸爸脸朝墙躺在床上歇息。
屋里暗幽幽,只有姐姐的脸是明亮的;灶膛里闪出的火花,把她那张俊美的脸映得红艳艳的,像一团凤凰花。
阿诚本来不明白姐姐长得美。
去年姐姐从县高中回乡来种田,出工收工通过村街时,总是把来往行人的目光牵住。
邻居的姑姑婶婶们,还指着姐姐夸,夸她眉眼秀气,身腰挺实,头发黑得像老鸦的羽毛……阿诚这才发明姐姐的确值得人们如此夸奖。
但是,关于“眉眼秀气”他有些怀疑:
当你没完成作业时,你就看吧……
现在,没做完作业的阿诚,正怯怯地在屋门口站着呢。
他站了一会儿,趁姐姐弯下腰去添柴禾,趁山柴一阵哗剥乱响,猫儿一样溜进屋,跪在床前便悄悄补起作业来。
假如说他惧怕姐姐那陡地立起来的眉毛,和火炽灼人的目光,倒不如说打内心不愿惹姐姐生气——姐姐在县高中念得好好的,如何半路退学回来了?
去年夏天,癌症夺走了妈妈,爸爸的哮喘病也跟着加重了;姐姐回来好帮爸爸种那十二亩包产田,撑住那个多难的家呀!
也好接着供弟弟上学,上完小学上中学,一直上到大学呀!
姐姐回来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田里忙完家里忙。
半年下来人都累瘦了。
姐姐的辛苦里,有弟弟的前程。
这,阿诚懂!
“啪哒”,电灯亮了。
姐姐拉开灯又返身去烧饭。
阿诚只听见她说了一句:
“屋里这么黑,也不怕把眼睛熬瞎!
”……
饭菜上了桌,阿诚刚好把那三道算术题做完。
他捧着本子递给姐姐检查,姐姐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他这才敢坐下去吃饭。
红糙米饭,炒四季豆,阿诚吃得挺香,吃着吃着,他突然想起口袋里的小龟!
它也饿了吧?
便把它掏出来,放在桌沿上,捏了一撮米饭喂它。
“那是个什么东西?
”坐在对面的姐姐冷冷地问。
“小龟。
”
“哪儿来的?
”
“捉来的。
”
“原来你放了学就捉龟去了,怪不得没完成作业呢?
都四年级了,还贪玩儿,扔了去!
”
“我不……”
“你不扔我替你扔!
”姐姐伸手要抓小龟,可却停在半路了——
小龟大概真的饿了,它闻见米饭的香味,它从壳壳里探出了头,伸出了尾巴和四条腿,小小心心地向前爬去,它那三角形的头顶和又短又细的小尾巴,基本上黄褐色的:
四条腿嫩红嫩红,就像穿了四只小红水靴。
它扭着颈子左顾右盼,两颗点墨似的小眼睛亮亮晶晶。
姐姐吃惊地看着小龟。
她也从来没看见过这么漂亮的龟吧?
爸爸放下筷子,用干树枝似的手指捏起小龟〔它赶忙把头、尾和四肢缩了回去〕,看了看它那红灿灿的腹甲,枯瘦的脸上浮出了涟漪似的笑纹:
“这是灵岩八板龟,最难得的呀!
这种龟除了咱灵岩岛,哪儿也没有!
雌龟一年只生一个蛋,又难免叫蛇虫鸟儿叼去,就越发稀罕了。
因此它们也明白珍惜自己,能把壳闭得严丝合缝……”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直到又“嘿儿喽嘿儿喽”喘上来才住口。
“叫阿诚……养下吧!
”
姐姐尽管对阿诚严厉,对爸爸但是顺从体贴。
听爸爸许可阿诚养下小龟,她只嗔怪地盯了弟弟一眼,便到院里拎进个半截子破瓮。
说:
“就养在那个地方头吧。
”
“哎!
”阿诚脆生生地承诺一声,上去接过破瓮。
他把它斜靠在屋角落,又舀了半瓢水灌进去。
如此,那倾斜的瓮底,就上有“陆地”,下有“湖泊”了——龟不也是两栖动物吗?
尽管有“陆地”有“湖泊”,小龟的世界怎么说太狭小,太憋闷了。
不久,它就生了病,一条前腿上长出了一个瘤子。
嫩红色鳞片鼓胀起来,像个小樱桃。
阿诚捞来小鱼小虾喂它,它不吃,懒洋洋地趴在瓮里,合着眼膜一动不动。
阿城急了,跑到田里找回爸爸来。
爸爸用针挑破那个瘤子,挤出一股紫黑色的淤血。
过了几天,小龟才又有了活气。
阿诚认为:
要保持小龟的身体健康,就得让它到阳光下去散散步。
小龟被放到了院子里,清新的空气和明亮的阳光,使它感到十分舒服。
起初,院子里的公鸡、母鸡纷纷啄它,但大黑把它们赶得咕嘎嘎飞散了——懂事的大黑明白阿诚喜爱小龟,因此也变得对它特别友好。
慢慢地,小龟认识了阿诚。
每天下午,它总是盼望着阿诚那两颗又大又黑,几乎不见眼白的眼睛,像星星那样出现在它头顶上:
他喂饱它便把它从瓮里拿出来,放到院里去让它散步。
爸爸和姐姐收工回来了,小龟就扬起颈子表示欢迎,大概也认识了他们。
爸爸低头看看小龟,慈爱地笑了。
姐姐说:
“这小东西倒也明白恋人哩!
”清秀的脸上也漾出浅浅的笑容。
阿诚特别少看见姐姐笑。
繁重的农活,做不完的家务,忙得她没工夫笑呀!
现在,小龟引出了姐姐的笑容,阿诚感到特别得意。
事实上,近来姐姐爱笑另有缘故——她和爸爸承包的那十二亩稻田,苗情比往年强许多,绿盈盈一片。
姐姐正在做着一个丰收的梦呢!
三
一场强台风,撕碎了姐姐的梦。
那风啊,以每秒七十米的速度,挟带着暴雨,搅得天昏地黑,大概要把灵岩岛从海中拔起,卷到天上去!
老师带着学生刚逃出教室,教室便在他们身后轰隆隆坍塌了。
操场上碗口粗的棕榈树连根拔起,篮球架子从这头滚到那头……全校师生趴在操场中央,一动也不敢动,谁站起来就会被暴风雨扫倒……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风雨骤然停息,就像有一万只凶恶的虎狼,嗥叫够了,糟踏够了,得意而去……大伙爬起来,呆怔怔地望着变成一片废墟的校舍。
校长突然吼喊一声:
“别站在这儿发呆了,快都回家去看看吧!
”大伙这才呼啦啦跑散。
阿诚到家一看,三间茅草土坯房变成了一堆泥土。
院里的鸡窝不知刮到什么地方去了,公鸡母鸡们挤成一堆在角落里打战。
大黑垂头丧气地走过来,用湿漉漉的尾巴扫他的腿,同时向那堆房土轻声呜咽。
阿诚内心一动,忙去用手刨那堆房土,他拼命地刨啊,刨啊,终于在一堆碎瓮片下刨出了他的小龟。
他在一个小水坑里把它身上的泥土洗干净,叫着:
“龟,龟,龟!
”小龟赶忙从坚硬的壳壳里伸出头,点墨似的小眼睛充满喜悦地望着阿诚,看起来向他报告:
我一点儿没受伤,请你放心吧!
阿城跑到田里,去找爸爸和姐姐。
爸爸团在田埂上,脑袋埋在胸窝里,泥人似的一动不动。
姐姐挽着裤脚站在水田里,不出声儿地淌眼泪——那一大片绿盈盈,早已抽穗丰收在望的稻田,那洒过爸爸和姐姐的许多汗水,正要用金色的谷粒回报他们的十二亩包产田,被暴风雨搅得稀烂!
浑沌沌一片,看着叫人头晕……
爸爸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终于病倒了。
姐姐把他背到隔壁老姑家。
她家房子是石头垒的,只被台风扫掉一层瓦。
爸爸躺在床上,急促地喘着,还带着“嘿儿喽,嘿儿喽”的胸音,就像胸膛里塞满了棉絮,老姑煮了一碗鲜白果汤,姐姐一勺一勺地给爸爸送下去。
到了晚上,爸爸却喘得更紧促、更吓人了。
姐姐抓住老姑的手,带着哭腔说:
“老姑,送爸爸上医院吧!
”
“可能医院也房倒屋漏,收不得病人喽!
”老姑愁苦地说。
她突然转向阿诚:
“阿诚,你不是养了一只龟么?
听说龟板胶是治哮喘的偏方,快拿出来!
”
阿诚浑身一震,不由得捂住衣袋,惊恐地退缩了两步。
然而,他看到姐姐在用混合着责问和悲戚的目光刺着自己,又看看爸爸那张土色的,不住抽搐的面孔,依旧掏出了他心爱的小龟,默默地交给了老姑。
这时,爸爸说话了:
“我什么也……吃不下。
”他蠕动着紫色的干裂的嘴唇说:
“留到……明天吧。
”……
深夜,阿诚睡醒一觉,见姐姐仍然坐在爸爸的床沿上守着。
水一样的月光从破漏的屋顶洒下来,她那张清秀的脸白得像张纸,凹陷的眼窝像纸上的两个洞。
阿诚下了床,想叫姐姐去睡一会儿,自己守着爸爸。
他走到姐姐跟前,才发觉她合着眼,就那样坐着睡了。
阿诚正不知该不该叫她到床上去睡,却觉着有一只粗糙的手拉住自己的手。
他俯下身来,轻轻叫了一声:
“爸爸!
”
“去放了它吧……龟板……也治不了我的病。
”爸爸指指床下,有气无力地说。
“您叫我放了小龟?
”阿诚怀疑自己没听清。
“这龟……是灵岩岛的一宝……放生吧!
”
“但是……”
“快快去……放!
”
“爸爸!
”阿诚把脸贴在爸爸那张土色的脸上,眼泪籁籁地淌下来。
他从床下搬出个蓝花陶罐,倒出小龟,想了想,又从衣袋里掏出小刀,借着从屋顶直泻下来的月光,在小龟那苍青色的背壳上,一笔一笔刻下了四个字:
阿诚的龟。
“爸,我去了。
”他踮着脚走出屋门。
月光,星光,静静的村街。
山影,树影,灰白的山径。
黑黝黝的山林里,有锦蛇绿莹莹的眼睛,有猫头鹰划过空气的摩擦声。
阿诚只管跑,他要跑到那石坎下去,那山溪边去,把小龟送回它原来的“家”。
他连滚带爬地下到沟底,踏进了荡着溶溶月光的溪水,把小龟轻轻放在那块大鹅卵石上:
“再见吧,阿诚的龟!
”
小龟嗅到了山林里清新芬芳的气息,听到了汩汩的溪水声,夜鸟的扑翼声和蛇类游过草丛的沙沙声,感到了一种熟悉而亲切的味道,便欣喜地伸出了头。
它看见一双又大又黑,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蒙着泪水……
第二天早起,姐姐和老姑都没有再提起小龟——爸爸不再喘,也不再呼吸了。
四
不久,阿诚和姐姐又搬回了自己的家。
这得感谢公社的救灾青年突击队,把他们那三间土坯房重又立了起来。
这是一个冷清清、空荡荡的家,除了通过修理牵强可用的竹床、地桌和一条吱嘎作响的板凳,什么也没有了。
也许是怜惜他们姐弟的孤苦无依吧,也许因为姐姐长得俊美吧,村里那些热心肠的姑姑婶婶,相跟着来给姐姐做媒。
她们给她介绍的“对象”,基本上殷实人家的小伙子,其中还有港客和华侨〔灵岩岛也是海南的一个侨乡〕。
然而姐姐一一回绝了。
她说:
现在党和政府的政策,是实行多劳多得,再穷再苦,只要肯下力劳动就会有活路!
姐姐决定养鸭:
把鸭子放到被台风搅烂的稻田里,不用花钱买饲料,那十二亩田里的烂稻穗就能把几百只鸭子催肥!
这天清早,阿诚关心姐姐把家里的九只鸡捉住,捆上爪子,装进背篓,预备背到集上去卖。
卖了尖嘴巴的,好买扁嘴巴的。
镇上的集市并没有因风灾而萧条,反而更加兴旺喧闹了,鸡鸭肉蛋、羊羔猪娃、萝卜地瓜,以至金鱼鹦鹉,卖什么的都有。
风灾之后物价暴涨,什么都贵得吓人!
也有卖廉价货的:
那些半条胳臂上箍满银亮亮的手表的人;那些两只手各提一台贴着外国商标的收录机的人;那些卖蛤蟆镜、牛仔裤和尼龙乔其纱连衣裙的人,都肯以低于国营商店的价格出售他们的货品——那基本上从海上偷运来的走私品,而且多半是冒牌货……
阿诚跟着姐姐在人群中拥挤着。
四面八方传来吆喝声、划价声和收录机噪乱的音乐声。
“钱”那个字眼,在乱哄哄的声浪里不断蹦跳出来,仿佛是个无处不在的精灵。
阿诚有点儿头晕目眩了,紧拽着姐姐的衣襟。
姐姐却大概来了精神,目光扫来扫去,像在观看什么,窥测什么……
“这鸡卖吗?
”几个买主围上来。
“卖,一共九只,八只母鸡都下蛋呢。
”姐姐放下背篓说。
“统共卖多少钱?
”
“九十块!
”
阿诚一惊:
路上姐姐不是说,这九只鸡卖三十块吗?
眨眼工夫如何涨了两倍!
!
一阵激烈的讨价还价。
那买主出到八十块钱姐姐依旧不肯卖;他气哼哼地要走,姐姐却又叫住他:
“八十就八十,廉价你了!
”
啊,姐姐真行!
别看她平时又文静又稳重,必要时也能变得泼辣而能干呀!
“有这些钱,就能多买些小鸭子了!
”姐姐舒了一口气,把八张十元票子揣进内衣的衣袋,抹开被汗水贴在脑门上的一缕头发说,“明天,咱们到鱼浮公社去买小鸭,那边养鸭户多,又没受灾,廉价。
”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一溜货摊前围着许多衣着花哨的港客和华侨。
摊贩们在高声叫卖:
“买龟!
买龟!
本岛特产灵岩八板龟!
熬成龟板胶,防癌治癌有奇效……”阿诚浑身一震,接着便飞快地跑了过去。
十几个货摊上,摆着一盆又一盆大大小小的龟,基本上背壳苍青,腹甲红亮的灵岩八板龟。
爸爸不是说这种龟十分稀罕吗?
他们从哪儿抓来这么多!
会可不能把我放掉的那只小龟也提了来呢?
阿诚像泥鳅穿沙,在人群里疾速钻动,紧张地搜寻他的小龟:
那只背壳上刻着“阿诚的龟”四个字的。
他把眼睛瞪得溜圆。
一盆盆搜寻着,刚寻过五六盆,却被姐姐拽了出来。
姐姐的眼睛闪闪发光,急切地问:
“阿诚,你养的那只龟呢?
也拿来卖了吧!
刚才有个香港人用四十块钱买走一只龟,和你那只大小差不多!
”
“我那只……早放了!
”阿诚痴痴地说。
“放了?
哎呀,什么原因放了它呢?
”
“爸爸叫我放的,就在他临死的那天夜里……”
“嗐!
”姐姐怔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爸爸,心太好了。
”……
回到家,阿诚胡乱吃过午饭,便向山上跑去。
他跑下那个石坎,朝溪水呼唤:
“龟,龟,龟!
”过去,只要他如此一叫,小龟便会从床下。
桌下或者什么角落里,向他爬来,仰起脖子,等着他喂食。
“龟,龟,龟!
”阿诚蹚下溪水,绕着那块大鹅卵石,越叫越急。
“龟,龟,龟!
”他蹚起了细砂水草,踩乱了山影树影。
但是,小龟却始终没露面。
“它一定被龟贩子提去了,卖掉了,熬成黑糊糊的龟板胶啦!
”阿诚无望地一屁股坐在那阴凉的鹅卵石上。
五
十数里外的鱼浮公社,养鸭户多,又没遭灾,可鸭蛋和鸭子的价格也涨得特别猛。
他们要从灾区涌来的买主身上,多榨几两油哩!
阿诚跟着姐姐来买雏鸭,挨门挨户地求情、说好话,把卖鸡的八十块钱和政府发的五十块救济款,花个精光,也才买到四十二只脚掌大的雏鸭。
姐弟俩砍了两根竹竿,赶着鸭群往回走。
小鸭们自从钻出蛋壳,还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呢。
姐姐怕累坏它们,只好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赶到家,星星差不多出齐,人和鸭子都特别乏累了,姐弟俩胡乱吃过晚饭,又喂了小鸭们一顿米汤,便都睡了。
阿诚睡得并不安稳,近来他常常做梦,每个梦里都有那只“阿诚的龟”。
现在,他又梦见了它——小龟在院子里散步,一群雪白的小鸭子在它周围吵吵闹闹。
突然,一个粗壮的汉子闯进来,抓起小龟扭头便跑。
蹲在房檐下的阿诚慌忙跳起来去追赶。
追出村街,追过田野,跑进一座荒凉的大山,却不见那汉子踪影了。
阿诚焦急地爬上山顶,看见山坳里升起一缕烟雾,那汉子生起一堆簧火,架上铁锅,锅里的水特别快沸腾了。
他仰起头,朝站在高高山顶上的阿诚哈哈笑着喊道:
“我要熬龟板胶了!
”接着,就举起小龟,要把它投进翻滚的沸水里。
阿诚哭喊起来:
“坏人你还我小龟!
”……
阿诚醒来时浑身还在战栗,好半天才明白那只是是一个噩梦,他吐了口气,内心轻松了许多。
这时窗纸差不多发白,天蒙蒙亮了。
他感受小肚子直发胀,便下床到院子里去尿尿。
当他拉开屋门时,突然目瞪口呆,奇迹发生了——青石台阶上,有几团苍青色的东西。
【一】【二】三。
四……竟是七只小龟!
他蹲下来,发明最前面那一只的背壳上,看起来刻有字迹,他抹去露水一看,赶忙惊叫起来:
“阿诚的龟!
”
是不是自己还在梦中?
阿诚使劲儿拧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就像拧水龙头那样,耳朵马上火辣辣地疼起来。
啊,这不是梦!
我的小龟回来啦!
听说龟也像猫狗一样,能识路认家,竟是真的!
“龟,龟,龟!
”你快伸出头来看看阿诚吧!
小龟听到阿诚的呼唤,赶忙伸出头来,它那两颗点墨似的小眼睛里,大概有一种悲喜交集的神情。
阿诚亲了一下它那又湿又凉的背壳,它却把颈子扭向身后,看起来告诉阿诚,我还带来六个朋友呢!
趴在台阶上的另外六只小龟,这时也都伸出了颈子,抬起小脑袋乞求地望着阿诚。
阿诚顿时明白了它们的来意:
自从灵岩八板龟能够防治癌症的说法传开后,这种漂亮而稀少的龟就值钱了!
龟贩子们纷纷进山捕捉,捉光一处又去捉另一处的,眼看危险一天天逼近,“阿诚的龟”便带着它的六个朋友来找阿诚。
它们相信阿诚一定会保护它们,一定!
……
小龟们的信赖,使阿诚万分感动。
这事不能让姐姐明白,得赶快把它们藏起来!
阿诚找到一个瓦盆,把七只小龟放进去,藏进柴禾垛里。
刚藏好,姐姐在房里问话了:
“阿诚,你在院里鼓捣什么呢?
”阿诚说:
“抱柴禾,你快起来烧饭吧,吃完饭咱们好去放鸭子啊!
”姐姐带着笑音说:
“你今天倒变得勤快了!
”
吃过早饭,姐弟俩把鸭群赶出街门。
小鸭们扭着屁股,呷呷呷地叫成一片。
赶到田边,它们就争先恐后地跑下畦埂,像一堆小雪团滚进田里去了。
六
台风蹂躏过的稻田,成了小鸭们的乐园。
甜嫩嫩的烂稻穗,油汪汪的红鳖蟛蜞,吃也吃不完。
四十二只小鸭天天见长,就像气儿吹的,半个多月下来就都变成肥墩墩的大鸭子了。
它们吃饱了便在水田里游泳,撅起屁股扎猛子玩。
阿诚喜爱和姐姐并肩坐在畦埂上,观赏鸭子们游水,一只一只像小白船,凑在一起像一片白云。
姐姐清秀的脸上又有了喜色——那片白云载着她一个新的梦吧?
姐弟俩从早到晚守在田边,傍午轮班回家吃饭。
阿诚回家时,总要绕到村后水塘去,捞些小鱼小虾,到家后扒开柴垛,端出瓦盆,给七只小龟开一顿有鱼有虾的丰盛午餐,然后,“阿诚的龟”便领着它那六个朋友,开始在院子里散步了!
阿诚把双手抄在身后,踱来踱去守望着它们。
每当这时,他就恍惚觉得自己是个大人,是个有力量的人!
甚至不由自主地吹起口哨来。
是呀,能够受到别人——哪怕是七只小龟——的信赖的人,难道还不是一个有力量的人吗?
校舍修好了,学校发下来复课通知。
教室在暴风雨中坍塌时,同学们的书包都被捂在里边:
课本、作业本、练习本早沤烂了,铅笔、钢笔和各种文具也被砸得一塌胡涂,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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