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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虚谜一样的诗人
张若虚谜一样的诗人
张若虚谜一样的诗人
魏建宽
一
中国文学史上有太多的不解之谜!
晚清国学大师王闿运,桃李满天下,杨度、杨锐、刘光第、齐白石均曾出自他的门下。
王闿运回眸中国文学史,力赞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
李贺、商隐,挹其鲜润;宋词、元诗,尽其支流,宫体之巨澜也。
”但是让人费解的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自诞生至明代初年均不被承认为“正声”,除一本乐府集之外,各种唐诗选本均将《春江花月夜》加以拒斥不予收录。
张若虚的文名当时就与贺知章、张旭、包融等人齐名,这有五代人编纂的史书《旧唐书》为证——“先是神龙中,知章与越州贺朝、万齐融,扬州张若虚、邢巨,湖州包融,俱以吴、越之士,文词俊秀,名扬于上京。
”“神龙”即唐中宗李显的年号,历史区间为公元705-706年,这是开元盛世即将降临的时代。
张若虚与贺知章等人同为吴越名士,而且一同“名扬上京”,但为什么清代名士曹寅编《全唐诗》,张若虚只有《春江花月夜》与《代答闺梦还》两首诗歌入选,而贺知章、包融、张旭则分别有十九首、八首、六首赫然列于《全唐诗》呢?
难道张若虚的诗歌品质真的逊色于贺知章、张旭等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闻一多先生在他的《宫体诗的自赎》中为何又推崇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是“诗中的诗,顶峰中的顶峰”呢?
对同一首《春江花月夜》,世人细数它的前世今生,为何有着如此截然不同的毁誉?
对同一位诗人张若虚,后人称量他在文学史的重量时,为何对他又有着判若两人的褒贬呢?
二
自唐代至明初,王勃、杨烔、卢照邻、骆宾王“初唐四杰”的诗歌价值一直就被低估,因为人们觉得他们的歌行体诗歌没能摆脱南朝齐梁及陈朝绮靡诗风的羁绊,认为“四杰”的歌行体的诗歌格调不高,境界不宏阔。
其实一直到清朝乾隆年间仍有诗歌评论家管世铭持这种观点。
管世铭在他的《读雪山房唐诗钞》中指出:
“卢照邻《长安古意》,骆宾王《帝京篇》,刘希夷《代悲白头翁》,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何尝非一时杰作,然奏十篇以上,得不厌而思去乎?
”由管世铭的评论中,我们可以明白,管世铭是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与卢照邻、骆宾王、刘希夷的歌行体诗歌并列在一起的,同时我们也明白管世铭虽然肯定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是初唐的杰作,但是也告诉人们如果卢照邻、骆宾王、刘希夷、张若虚的作品让人听了十来首,就会让人生厌,遗憾之意溢于言表!
其实在唐代至明初的数百年中,并非无人为“四杰歌行体”遭贬抑而鸣不平。
盛唐诗圣杜甫就在他的《戏为六绝句》中发出了这样愤激的声音: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杜甫首先客观地肯定了“四杰”的诗风没有完全挣脱时代的束缚,也就是说还未完全摆脱齐梁的诗风的影响,因此杜甫认为在他所生活的盛唐时代,人们还在纷纷嘲笑“四杰”诗风的轻薄绮靡,不过,杜甫笔锋一转,以预言家的口吻断定那些嘲笑“四杰”的人们的声名将比肉体烂得更快,而“四杰”的诗名将万古流芳。
尽管杜甫如此褒扬“四杰歌行体”,但仍没有阻止后人对“四杰歌行体”心存偏见与非议!
与“四杰”相比,张若虚似乎比“四杰”更为大胆,他竟然直接采用南朝亡国之君陈叔宝的“名作”《春江花月夜》的诗题,以此来创作自己的诗歌,这样的创作即使想不被人误解,也难啊!
陈叔宝创作的《春江花月夜》与《玉树后庭花》齐名,均被视为亡国之音。
晚唐诗人杜牧《泊秦淮》脍炙人口,“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就直陈《玉树后庭花》是亡国之音,并借歌女说事,以此奉劝晚唐君王莫步荒淫失政的南陈君王亡国的后尘。
当众多的诗人躲避陈后主的诗题“春江花月夜”如避瘟疫的时候,张若虚却不避嫌隙,竟偏偏以“春江花月夜”为题来创作诗歌,这种故意较劲的性格,倒令人想起了唐代太和八年(公元834年)中进士的诗人郑处诲对张若虚的评价与解释。
郑处诲在他的《明皇杂录》中有这样一段话——
“天宝中,刘希夷、王昌龄、祖咏、张若虚、孟浩然、常建、李白、杜甫,虽有文章盛名,俱流落不遇,恃才浮诞而然也。
”
张若虚当时创作《春江花月夜》的心态,是否就是出自这样的心态——我才华横溢,谁说以亡国之君陈叔宝的“春江花月夜”的诗题就不能写出杰作,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就偏要试试,我就要不避忌讳,我就要写出一篇名垂青史的诗篇。
张若虚这样做了,我想他这样的“恃才”之举,或许在当时就招来了“浮诞”的非议,否则郑处诲也不会以惋惜的口吻为张若虚、李白等人的“流落不遇”而长叹!
三
诗人张若虚,也的确是落魄到了“流落不偶”的境地!
《旧唐书·贺知章传》以这样的文字来对比贺知章与张若虚等人的人生境遇——
“若虚兖州兵曹,巨监察御史。
融遇张九龄,引为怀州司户、集贤直学士。
数子人间往往传其文,独知章最贵。
”
封建时代的“官本位”的中国,评判一个人的价值与最终成就的核心尺度最后还是归结于官阶的高低。
在史官的眼中,张若虚在仕途上只曾任兖州兵曹。
包融还算幸运,因为得到宰相张九龄的赏识,但也不过官至集贤直学士。
“兵曹”是个怎样的官阶,《旧唐书》的职官志告诉我们州府的“兵曹”是“从九品”。
而贺知章呢?
晚年却以正三品的“太子宾客”官位告老还乡,当贺知章辞别帝京之时,唐玄宗李隆基命令包括太子在内的朝中所有文武大臣为贺知章送行,那一份殊荣真是非一般的大臣所能及!
张若虚呢?
虽然在诗坛上与贺知章一样属于重量级的诗人,同样也有脍炙人口的诗文流传天下。
可在郑处诲看来,张若虚最终还是与李白、杜甫、王昌龄等人的命运惊人的相似,那就是“俱流落不遇”,而之所以如此,原因只是四个字——“恃才浮诞”!
“浮诞”就是举止轻浮,行为放诞。
读元朝辛文房编著的《唐才子传》,你会惊讶地发现连这样一部唐代诗人的传奇集,竟都没有将张若虚收入其中,更不要指望《唐书》这样的正史为张若虚立传了。
因此我们无法从正史甚至野史中知晓张若虚是否也有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那类的特立独行,也无从知晓张若虚是否会有杜甫醉里戏谑朋友剑南节度使严武的那类狂放不羁。
李白面对九五至尊,挺直的是一副不肯折腰的傲骨;杜甫面对身居高位的好友,显露的是无所顾忌的狂放。
李白眠卧酒家“自称臣是酒中仙”也好,杜甫与严武对酌,直呼严武父亲的名字说“严挺之为什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也罢,毕竟都是醉中所为,度量宽宏、胸襟博大的君王或知交尚能理解与宽容。
但从醉乡回到现实,如果仍然狂放无忌、特立独行,在一个注重尊卑长幼的礼制社会,其结局必然是沉沦,是落魄,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张若虚虽没有传奇留存于世,但从他敢于将亡国之君的诗歌旧题借来翻唱新词的大胆来推断,他又何尝不是与李白、杜甫一样特立独行的诗人呢?
张若虚如果不是特立独行之人,编纂《旧唐书》的史臣是决不会将张若虚与恃才狂狷的李白、杜甫、王昌龄并提的!
四
杜牧曾为友人张祜受元稹、白居易的排挤打压而鸣不平,写下了“谁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的名句。
张若虚呢?
却无需千首诗,只一首《春江花月夜》就力压历史上无数的王侯将相、骚人词客,名垂文学史册,至今令人称道不已。
既然如此,我们就还是回到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诗歌本身,细数这样一首“孤篇横绝”之作的魅力所在吧!
我揣想诗人张若虚大概是极为厌倦了白日的喧嚣,否则他怎么会对春日的月夜如此动情。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多么宏阔的境界啊!
一江春水带潮急,远远的天边,水天尽头,宏阔无际,恍若大海,一轮巨大而皎洁的明月从天边喷涌而出。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在诗人的眼中,不是一条江被明月点亮,整个千万里的世界都沉浸在银色的月光之下!
诗人的心也在随着银色的月光与波光荡漾,他多么希望月光下每一个躁动不安的心都能在这样美丽的月夜变得沉静。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诗人躁动的心显然得到了抚慰,在一个月色朗照的天宇下,诗人看江流绕岸,从从容容;诗人见月光如缕,飘浮若雾。
江岸的花林芬芳四溢,诗人醉了;江边的沙滩,月色朦胧,岸水白沙,也不再分明。
这是一个芬芳的世界,一个朦胧的世界,这是一个静谧的世界!
诗人的心仿佛一下子得到了安顿!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诗人禁不住感叹: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纯洁而美好的世界,原来只因为有天上的一轮孤独的明月照耀!
诗人又禁不住追问:
是哪一位情种第一次像我一样抬头凝望着圆月,发现春江月下的景色会如此美丽,如此庄严?
又是哪一位哲人在如此庄严美丽的大自然面前第一次发出追问,这个庄严的世界何时有明月照耀?
造物主又是何时慷慨地赐与人间这样的美丽?
诗人在永恒面前,在庄严的大自然面前,他陷入了造物主所设置的如死结般的谜底的追问中。
时间何时是起点?
时间何时又是终点?
这是一个死结!
但在这样美丽的月夜,诗人张若虚却禁不住追问;对如此良辰美景,诗人又不能不陷入惶恐。
他分明感受到了永恒的魅力,造物主的神圣!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岁月是永恒的,大自然是永恒的,诗人明白,易朽的肉体与不息地奔泻流淌的江水相比,易老的人生与时间对峙、与时间拔河永远是失败者,思虚及此,我想诗人应该感到了伤感,感到了无奈,感到了孤独,应该泪流满面了。
但是诗人又在安慰自己,人类世代繁衍,生生不息,绵绵不绝,这不也正像江水一样绵绵不绝吗?
这正是张若虚的诗歌之所以被后人称颂之处,这也正是张若虚高出于南朝绮靡诗风之处,借用当代美学家李泽厚先生的话来说,《春江花月夜》“这诗是有憧憬和悲伤的,但它是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和悲伤,一种‘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憧憬和悲伤。
所以尽管悲伤,仍感轻快,虽然叹息,总是轻盈”。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张若虚感受到的显然不仅仅是浪迹他乡的游子如一片浮云,不知茫茫天涯何处是归程,而且他将这一份人世间的悲欢聚散的愁情扩大为天底下所有个体生命的悲情。
在诗人张若虚的心中,天底下的每一个易朽的个体生命都是暂时寄寓在永恒的时间中的过客,谁又不是浪迹天涯的游子呢?
由这样一个逻辑出发点来推想,天底下哪一处又没有相思楼呢?
爱情与思念毕竟是如此庄严、如此纯洁、如此静谧的天宇月夜下最值得赞美的真情,诗人于是将浓墨重彩都付与了它!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这是典型的闺怨诗的典型场景,月光穿牖而入,让本就心绪不宁的思妇夜不能寐,她多想将撩人愁绪的月光借绣帘挡在窗外,却是徒劳!
更阑人静,不能入眠的她于是干脆披衣走向捣衣砧,但脑人的月光仍然在捣衣砧上跳跃不休!
此刻的月光,已不仅仅是月光,还是离愁,更是相思!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思妇于是从捣衣砧边起身推窗而望,思妇默然许下心愿,浪迹天涯的夫君或许也在这样的月夜,抬头望着明月翘首凝望天边的故乡,就如我思念他一样,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允许明月代我问候天涯的人儿。
只可惜山长水阔,波涌浪高,鸿雁与鱼龙充当信使也会迷失方向,无法抵达我思念的夫君身旁!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当思念成空,当归期也如梦一样容易幻灭之时,思妇不禁感叹,自己的青春韶华如一江春水悄然而逝,如花美眷也如春天的落花!
伫立在春天的夜晚,她不知不觉月已西斜,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只有清冷与孤寂相伴!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时间静静地流淌,如指缝中的月光无法掌握!
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希冀都如一轮明月沉入了迷雾笼罩的大海,可游子思妇,一个如在极北的碣石,一个又如在遥不可及的极南的潇湘。
思妇仿佛成了传奇中的娥皇女英,永远无从握住舜帝的衣袂,只能泪洒翠竹,让潇湘的每一丛竹枝上都染下斑斑的泪痕。
诗人张若虚由思妇游子的相思成空,分明感受到了人生的彻骨的悲凉,也分明意识到了人生的底色是苍凉!
于是张若虚一声叹息——这个人世间不会有多少人能好梦成真,正如在这个春天的美好夜晚不会有几人乘月归来与亲人相拥相偎。
这个世界不会有多少大美满,也不会有太多的大团圆!
参悟了人生的本色之后,难道任自己永远地沉入悲凉的迷雾之中而不能自拔吗?
张若虚在诗歌的尾声中作出了坚定的回答,就让我们好好地眷顾与珍惜这人世间的美好情愫吧!
月会落,人世间美好的情愫却荡漾在春江花月的夜晚,遍洒在江边每一片树叶上!
写到这里,我联想起了当代女作家潘向黎的《如此春江如此月》。
她与李泽厚先生对《春江花月夜》的解读倒有几分不同,尤其是对“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的解读!
——
我总觉得《春江花月夜》抒发的是一种人生在世、时空行旅的感觉。
月华流照而渐渐西斜,美好的光阴正在逝去,不论你是漂流在外还是在家等候,不论你是否为刻骨相思所苦,不论你是否顺利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你都在“人生”这场大旅行之中。
这场旅行难免孤独和寂寞(“此时相望不相闻”),更有许多的不自由不如意(“可怜春半不还家”),人对这些可以伤感,可以怨恨惆怅,但是要记住:
它是非常短暂的,一切终将逝去,光华很快就会沉入永恒的黑暗,因此这美好而时常让人伤感的人生是最可珍惜的。
如果这样理解不算荒谬,那么“不知乘月几人归?
”则可以理解成:
有几个人在不算太迟的时候找到自己心灵的归宿?
或者说:
有多少人是按照自己的心愿度过了一生?
由潘向黎我又突然想象起了曹雪芹的那双眼睛,那应该是一双体悟到了人生的底色是悲凉的眼睛,也应该是一双对人生充满眷恋与深情的眼睛。
我想象曹雪芹的书桌上肯定珍藏着他祖父曹寅编写的《全唐诗》,但我觉得曹雪芹比他的祖父曹寅似乎更能读懂《春江花月夜》,更能成为张若虚的知音,而绝没有受他的祖父只选了张若虚两首诗入《全唐诗》的干扰。
否则他不会在《红楼梦》第四十五回,让他笔下最具才情的林黛玉借用《春江花月夜》来表达曹雪芹自己对世界的理解。
我想如果我们能读懂《红楼梦》的这一片断,或许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张若虚,理解《春江花月夜》——
“这里黛玉喝了两口稀粥,仍歪在床上。
不想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秋霖脉脉,阴晴不定,那天渐渐的黄昏时候了,且阴的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
知宝钗不能来了,便在灯下随便拿了一本书,却是《乐府杂稿》,有《秋闺怨》《别离愁》等词。
黛玉不觉心有所感,不禁发于章句,遂成《代别离》一首,拟《春江花月夜》之格,乃名其词为《秋窗风雨夕》。
词曰:
秋花惨淡秋草黄,那堪风雨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秋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
惊破秋窗秋梦续。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挑泪烛。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
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阅读文学作品所抵达的最高境界,我想应该就如林黛玉读《春江花月夜》,“心有所感,于是发于章句”!
心如触电,情不能自已!
林黛玉读《春江花月夜》,应该是从张若虚这谜一样的诗人的谜一样的《春江花月夜》中,读懂了谜一样的人生的,这样的感受难道不是一份人世间的清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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