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史下Word格式.docx
- 文档编号:7890266
- 上传时间:2023-05-09
- 格式:DOCX
- 页数:47
- 大小:97.69KB
痛史下Word格式.docx
《痛史下Word格式.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痛史下Word格式.docx(47页珍藏版)》请在冰点文库上搜索。
“他屯兵海中,海水咸不可食,一定要到崖山汲水。
我们不如先夺了崖山,不消一日,他军心自乱。
那时乘势进兵,一鼓可下了。
”弘范依言,叫李恒亲自督队去袭丞山东面。
李恒领命,率领一百号战舰,杀奔崖山东面来。
谁知张世杰虽然身在舟中,他陆上的防兵,早已布置严密。
李恒战舰到时,岸上万弩齐发,几次冲突,总不能近岸,徒然被射伤了好些士卒。
李恒不觉纳闷,暗自筹画:
“若取不得崖山,无面目去见弘范;
不如抄到宋兵背后,出其不意,攻他一阵,好歹总有些斩获。
”想罢,便叫转舵,刚刚转过山坳,忽听得一声鼓响,当头来了一队战船,为首大将,正是宗义。
驶得切近,拈弓搭箭,觑定李恒射来。
李恒急闪时,已中了肩窝。
宗义把令旗一挥,全队战船,桨橹并举,冲将过去。
李恒的船,本来乘着北风,满拽帆篷而来,到此收篷不及,被宗义兵一阵弩箭,射得众鞑子死伤枕藉。
李恒忙叫转舵逃走,已被宗义指挥兵士,夺获了二十号船。
李恒狼狈逃去,宗义全胜而回。
原来世杰在敌楼上,望见鞑兵拔动船只,知是去袭崖山,恐怕有夫,便拨宗义去救应,果然胜了一阵。
表过不提。
却说李恒败了回去,与张弘范商议道:
“宋家兵船,俱用铁缆相连。
此时虽交正月,北风尚大,我们何不学周瑜战赤壁故事,用火攻之法呢?
”弘范又从其议。
下令准备五十号旧战船,满载干柴、茅草、硝磺等引人之物,扯满风帆。
另用十号大船拖带,驶近宋兵水寨,一齐放火,拖船即便驶回。
那火船乘着顺风,直撞过来。
谁知世杰出海时,早就防备火攻,那战舰外层,一律都用灰和泥涂满,不露一点木在外面,容易烧它不着。
看见鞑兵放火船来攻,便传令放倒船桅,把来船拒住。
五十号火船,相离在二三丈之外,便不能近,所以一场大火,只烧了几百根船桅。
张弘范看着火光冲天,烟焰蔽海,以为这一把火,可以把宋兵烧的靡有孑遗了。
乃至烟消火灭时,望见大宋水寨,依然旌旗招展,雉堞完好。
不觉一场失望,又和李恒商量。
“张世杰全力在此,必不能兼顾他处。
他的钱粮,全靠广右诸郡供应,不如元帅在此与他相持,待我由水路绕道外海。
去攻下了广,先绝了他粮道。
任凭张世杰英雄,他总不能驱饿兵交战。
”
弘范依言。
李恒便点了二十号战船,将军器旗帜,全收在舱内,扮做商船模样,径奔广州,陆续登上岸。
守土官兵,还未曾得知。
及至一声号起,一片胡笳之声,李恒当先,带来二千兵士。
一齐拔出军器,一拥入城,逢人便杀。
凌震听得鞑兵已经进城,仓皇失错。
弃了印,扮做平民,逃走出城。
坐了一号海船,径投张世杰去了。
这里李恒取了广州,纵令兵士杀一个尽兴,然后留下一半兵士把守,自己仍带领战船回厓山去,适值世杰和弘范交战。
却说李恒去取广州时,便绕道外海。
此时回来,却径由内江出来,恰好在崖山南面,听得前面金鼓声与胡前声相和,知是交战。
便指挥兵士,桨橹并举,直向宋寨后面,冲将进去。
世杰亲赴前敌,与弘范大战,全军精神,都注在前面;
不提防后面有兵杀来,吓的措手不及。
李恒率领二十号船,横冲直撞,一直杀到中军。
各舰纷纷起碇逃走,军中大乱。
陆秀夫带着家眷,另坐一船,听得鞑船杀入中军,以为世杰前面兵败,连忙叫出妻子来,自己督着她跳下水去,然后过到御舟,祥兴帝正在吓的啼哭。
陆秀夫奏道:
“世杰兵败,鞑兵已杀入中军,孝恭懿圣皇帝已经被辱,陛下不可再辱,臣愿奉陛下以死社稷。
”奏罢,取过那方卞壁玺投入海内,道:
“此是我中国历代传国之宝,不可堕入胡人之手。
”说罢,背起祥兴皇帝,走出船头,耸身一跃,君臣同溺。
可怜从此日之后,中国人便没有一寸土地。
好好的一座锦绣江山,变做骚胡世界了。
秀夫下得水时,李恒已到,杀上御舟,扯下龙旗,换上鞑子旗帜,一时宫人纷纷赴水,军中益发大乱。
探艇报到前军,世杰与弘范两个还未分胜负,闻报连忙收兵回救。
弘范自后掩杀过来。
世杰不敢恋战,奋勇退回,入到中军时,人报:
“陆丞相义不受辱,/奉了皇帝赴海归神。
”世杰叹道:
“天亡宋也。
”此时中军各舰,五零四散,已不成阵列。
世杰寻着了杨太妃御舟,奏道:
“陆丞相已奉皇帝殉国,臣愿奉太妃,杀出重围,访寻赵家宗室,再立后嗣。
”杨太妃大惊,哭道:
“奴流离数年,不过望抚育皇帝成人,以报先帝。
今皇帝已经殉国,奴岂有独生之理?
望将军访求赵家宗室,共图恢复,奴死亦无憾矣。
”说罢,推开船窗,翻身落水。
世杰抢救,已经不及,只得仍过坐船,望见前面一千号大战船,已经断了铁缆,四散分开,多半已换了鞑子旗帜,忠志之士,纷纷落水殉国。
回顾只剩了十六号战船相随,便奋力夺路,冲出重围。
十六号船,又只剩得十号。
又遇了狂风大作,波浪掀天,世杰号令众将道:
“我冲出重围,并非逃生,正是求死,不过不愿将我这干净身躯,死在骚鞑子之手罢了!
我今便凿船自沉,尔等兵士,有愿逃生的,只管各自散去。
”众兵一齐大呼道:
“我等愿随将军,尽忠社稷,不愿偷生。
”说罢,也不等凿船,纷纷赴海。
世杰叹道:
“愧煞一班反颜事敌之臣也!
”说罢,也一跃自沉。
这十号船,飘在海上,空无一人。
正合了一句古诗:
“野渡无人舟自横。
且说张弘范大获全胜,便率领大军,杀奔崖山而来,用藤牌挡住了弯箭,一拥上岸,任情杀戮。
胡仇本来奉了世杰将令,留守崖山,及至鞑兵上岸,情知抵敌不住,然而徒死无益,于是杂在难民之中,走到海边,觅了一号渔船,出海去了。
这且按下不表。
却说弘范攻下了崖山,就在祥兴帝的行宫,置酒大会。
又在那里磨崖勒碑,刻了“张弘范灭宋于此”七个大字。
他自以为莫大之功,要为天下后世,留个古迹。
谁知后来到了明朝,有一位大儒者,姓陈,名献章,表字公甫,生在新会白沙乡,人人都称他“白沙先生”。
这位“白沙先生”,见了他这七个字,便道:
“这七个字记不尽他的功劳,待我同他加上一个字吧。
”便在“张”字上面,加上一个“宋”字,变成“宋张弘范灭宋于此。
”看官,张弘范的初心,勒了这块碑,不过要记他替元朝开国的功劳,谁知被陈白沙先生轻轻的加上一个宋字,反记了他背叛祖国的罪恶。
正是要求留芳千古,转变了遗臭万年。
此时媚外求荣诸君,也要留心提防,不要后世也出一位大儒在台衔上面,加上中国两个字才好呢!
闲话少提。
却说张弘范磨崖记功之后,便班师回大都去,仍把文大祥安放在后军,一路同行。
经过吉州地方,天祥身经故土,想起当时克复及以后失败情形,不胜愤恨,遂不吃饭,打算绝食而死。
说也奇怪,俗语说的,七天不吃饭,便要饿死。
这位文丞相,却是不吃了八大,依然无恙。
没了法,只得仍旧吃饭。
一路上缓缓而行,直到十月,方才到了那个甚么大都。
张弘范便去复命,并奏闻捉了文大祥来。
元主忽必烈便叫张弘范劝他投降。
弘范奉了他的圣旨,便置酒大会,请了一班降臣,让天祥坐了首席。
酒过三巡,弘范开口道:
“宋家江山,己无寸土,丞相已无所用其忠了!
倘肯投降天朝,少不免也是个丞相,丞相何苦执迷不悟呢!
试看我们这一班,哪一个不是中国人!
一个个都是腰金带紫的。
人生求的不过是功名富贵。
天亡宋室,丞相必要代他恢复,这不是逆天么?
到了吉州时,丞相绝食,八日不死。
可见后福正是无量,望丞相仔细想来。
”文天祥道:
“我若肯投降,也不等今日了。
我岂不知腰金带紫的快活!
但是我坐视国亡,不能挽救,死有余辜。
怎敢还望腰金带紫!
并且这等胡冠胡服,只合胡人自用。
中国人用了,我觉得非但不荣耀,倒是挂了‘反颜事敌’的招牌,写了‘卖国求荣’的供状。
诸君自以为荣,我文某看着,倒有点代诸君局促不安呢!
”一席话说的众人满面羞惭,无言可对。
弘范强颜道:
“丞相忠义,令入愧服。
”宴罢,就叫人打扫一间公馆,送天祥去居住。
次日复命,说天祥不肯降的话。
元主道:
“这是你不善词令之过。
朕再派人劝他,看他肯降了,你羞也不羞?
”弘范一场没趣,退了出来。
元主就叫丞相博罗劝令文天祥投降。
博罗奉旨,便在宰相府召集百官,叫人请天祥来。
天祥来到,走至堂下,看见博罗居中坐下,一众文武百官,侍坐两旁,仆人传令行庭参礼。
天祥闻说,翻身便走,仆人追上,问是何故。
天祥道:
“我并未投降,便是个客,如何叫我拜起他来!
士可杀,不可辱。
你去告诉你家丞相,要杀便杀,下拜是万万不能的。
”仆人回去,告诉了博罗。
博罗只得撤了中坐,请天祥来,以客礼相见。
博罗道:
“宋家天下,已经亡了多时,你只管不肯降,还想逃到哪里去?
”天祥道:
“纵使无路可逃,还有一条死路,是可走的。
当日被你家伯颜将我拘住,辱我三宫。
那时便想以一死报国,因为念着老母在广东,无人侍奉,并且两位王子,尚在浙地,还想奉以中兴,恢复故土,所以忍耻偷生。
到了今日,已是绝望,但求早赐一刀。
”博罗道:
“你家德祐皇帝,被我天朝擒来,还未曾死,你们便立了皇帝,这等算得忠臣么?
“当此之时,社稷为重,君为轻。
德祐皇帝北狩,国中无主,所以另立皇帝,以主宗社。
何况二王皆是我度宗皇帝之子,有何不忠?
难道那一班奴颜婢膝,投降你家的,倒是忠臣么?
“你家德祐没有诏旨叫他做皇帝,这便是篡位。
“德祐皇帝北狩之后,端宗皇帝方才登位,怎么是篡?
况且是我家天下,我家人自做皇帝,也要算做篡位,然则你们平白无端,恃强凌弱,硬来夺我江山,这又算什么?
”博罗怒道:
“你立了两个皇帝,到底有甚么功?
”天祥笑道:
“为臣子的,岂可存一个‘功’字在心里!
譬如父母有病,为人子的,延医调治。
父母痊愈了,岂能自许为功?
“你立了二王,可曾治好了?
“父母有病,明知不能治,也没有不治之理。
及至真正不能治,那是天命了!
“你动辄以父母比君,你今日不肯投降,只求速死,然则你父母死时,你为甚不死?
“父母死,要留此身办理后事,还要显亲扬名,如何便死?
你只管劝我投降,譬如父母死了,岂有另外再认别人做父母之理?
我若投了降,便真是认别人做父母了。
“你若投了降,少不得一般的封侯拜相,岂不是显亲扬名么?
“事了异种异族的皇帝,辱没及于祖宗,遗臭且及万世,何得谓之显扬?
”博罗大怒,喝叫:
“推出去,斩了!
”左右即簇拥天祥下去,如法绑了。
推到辕门外面,刽子手拔出雪亮的大刀,看准颈脖子上,用力砍去。
恰才举起刀来,只见一匹马如飞而至,马上骑了一名内监,大叫:
“刀下留人!
”刽子手便停了手。
那内监滚鞍下马,径入宰相府,口传元主诏旨,说:
“万一文天祥执意不降,务必留着慢慢劝导,不可杀他。
”博罗只得传令放了,又叫天祥谢恩。
天祥道:
“我生平只受过君父之恩,其余无所谓恩。
况我生死,已是度外之事,又谢甚么呢?
“这般倔强匹夫,岂可再叫他安然住在公馆!
可送他到监牢里去,磨折他几时,等他好知道我天朝的威福。
”左右便把天祥送到兵马司里去。
张弘范知道元主喜欢文天祥,得了这个消息,便想说得他投降,好去领功。
因亲去交代司狱官,好好的侍奉天祥,不得怠慢。
谁知司狱官已先奉了博罗之命,叫拣一间极卑湿的房子,与天祥居住。
弘范只得备了被褥之类送来。
此时十月下旬,北地天气早寒,弘范又送了炭来,又拨了两名仆人来伺候。
自己天天到狱中探视,看见天祥衣服单薄,而且旧敝不堪。
又送了一袭狐裘来。
过一天去访天祥,见天祥仍穿着旧衣,因问道:
“那件狐裘,莫非不合身么?
天气甚冷,丞相何不穿呢?
“我是中国人,岂可穿这种胡服?
”弘范听了,回去便叫缝衣匠,做了一件宋制的宰相袍送来。
天祥仍旧不穿,弘范道:
“这不是胡服了,丞相何以还不穿呢?
“君亡国破,死有余罪:
尚有何面目再着朝衣。
”弘范又叫人做了一件青衣,天祥方才穿了。
弘范更是送酒送肉的,大天不断,供应了一个多月,绝未曾谈起投降的话。
一天弘范退朝,打叠了一番话,来劝天祥投降,走到门口,只听得里面有人曼声长吟,侧耳听去,正是天祥的声音,念的是一首歌,歌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列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廷;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励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然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阴房阒鬼火,春院I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
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岂有他谬巧,阴阳不能贼?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哲人日以远,典型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弘范听罢;
便进去相见。
常礼已毕,便道:
“丞相何必自苦!
宋室三百余年。
气运已尽,我皇帝奉天承运,奄有中土,明是天命有归。
丞相是个明人,岂不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何不早早归顺?
上应天命,下合人心。
若徒然心恋宋室,此时赵氏不闻有后,已是忠无可忠的了。
望丞相三思。
“人各有志,何苦相强!
我不肯降元,就如你不肯复宋一般。
试问叫你此刻起了部下之兵,兴复宋室,你可做得到?
”弘范知道他立志坚定,不便再说。
坐了一会,即便退去。
光阴似箭,不久又是腊尽春回了。
这天是那鞑子的甚么世祖皇帝至元十六年正月元旦,一班大小文武官员,或鞑或汉的,夹七夹八,排班朝贺已毕,各归私第,又彼此往来贺岁。
张弘范在家,整备筵席,邀请同僚宴饮,饮到兴酣时,弘范扬扬得意道:
“我们身经百战,灭了宋室,不知皇上几时举行图形紫光阁盛典?
”此时博罗已醉,听说便道:
“你想图形紫光阁么?
只怕紫光阁上,没有你的位置呢!
”弘范愕然问道:
“何以见得?
“皇上屡次同我谈起,说你们中国人性情反覆,不可重用,更不可过于宠幸。
养中国人犹如养狗一般,出猎时用着他;
及至猎了野味,却万万不拿野味给狗吃,只好由他去吃屎,还要处处提防他疯起来要咬人。
从前打仗时用中国人,就如放狗打猎。
此刻太平无事了,要把你们中国人提防着,怕你们造反呢!
你想还可望得图形的异数么。
”弘范呆了半晌道:
“丞相此话是真的么?
博罗呵呵大笑道:
“是你们中国人反覆无常自取的,如何不真!
”弘范听了气的咬牙切齿,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往后便倒。
众官齐吃一惊,赶前扶救。
不知弘范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泄机谋文丞相归神 念故主唐玉潜盗骨
却说张弘范听了博罗一席话,气得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往后便倒。
吓得众多官员,急急上前围着扶救。
只见他手足冰冷,眼睛泛白,口角里血水流个不住。
已是呜呼哀哉了。
这是媚外求荣的结局,表过不提。
且说胡仇在厓山,随着众难民,附了渔船逃难,茫茫然不知所之。
在海上飘了半年多,看看粮食已尽,只得拢岸。
及至登岸看时,已是辽东地方。
胡仇只得由陆路南行,沿路行来,已尽是鞑子世界,心中不胜悲愤。
兼之在海上几个月,受尽了风涛之险,因此染成一病、在客寓里将息调理。
又过了三个月,方能行走。
一天到了燕京,心想:
“前回奉诏来代觐三宫,未曾得见,此时不知是何景象。
”又想起:
“在崖山时,闻得文丞相被俘,想来一定也在此地,何不耽搁几天,探听这个消息呢!
”想罢,便拣了一家客寓住下,到街上去闲行,希冀得些消息。
正行走间,忽听得有人叫道:
“子忠兄,为何到此?
”胡仇回头看时,此人十分面善,却一时认不出来。
便问道:
“足下何人?
在何处会来?
”那人笑道:
“乐清一会,怎便忘了?
”胡仇猛然想起是郑虎臣。
因同道:
“郑兄何以也在此处?
”虎臣道:
“此处说话不便,我同胡兄去访一位朋友谈谈。
”于是同胡仇走到一处,叩门而入。
里面迎出一个人来,修眉广颡,气字轩昂。
虎臣介绍相见,彼此通了姓名,方知此人是张毅甫。
虎臣道:
“这位张兄,是一位义士,我到了此处,便与相识,每每谈及国事,总以恢复为己任。
”胡仇起敬道:
“中国有人,宋室或尚可望;
但不知有何善策?
”张毅甫道:
“此时大事尽去,只剩得一腔热血罢了。
还有甚么善策呢!
胡仇又问虎臣别后之事。
“我自从到此,便设法钻了门路,投到阿刺罕那里做书启。
今年阿刺罕拜了右丞相,他倒颇肯信我。
”胡仇道:
“这又是何意?
“要设法恢复,先要知道他的底细,又要运动得他生了内乱,才好下手。
‘攘夷会’里,众位英雄,都见不到此。
又怕他们不肯屈辱其身,所以我来任了此事。
此时会中探马,时常来此。
我有了消息,便由探马报去。
我这不是代会里当了一名细作了么!
”胡仇叹道:
“‘忍辱负重’。
郑兄,真不可及!
不知此时三宫圣驾如何?
文丞相可曾到此?
“太皇太后,去年就驾崩了。
此刻太后及德祐皇帝,仍在这里,封了个甚么瀛国公。
文丞相去年到此,囚禁在兵马司,起先是张弘范要文丞相投降,供应得甚好。
今年正月大初一,这卖国奴才伏了天诛,以后便只以囚粮果腹;
我设法通了狱卒,时常去探望,早晚饭都由毅甫这里送去。
”胡仇也把厓山兵败一节,告诉过了。
“胡兄既在此,何必住在客寓!
可搬到张兄这里来,早晚有事好商量。
”胡仇也不推辞,当下便央虎臣,带了去兵马司见文天洋,把崖山兵败一节,洋详细细的告诉过了。
依恋了半晌,方才辞出。
便到客寓把行李搬到了张毅甫处住下。
毅甫引了胡仇、虎臣到密室里,商量道:
“我想外面要求赵氏之后也甚难,德祐皇帝,现在这里,文丞相也在这里,我们倘能觑一个便,劫了文丞相出来,奉了德祐帝,杀入他皇城里面,一切都是现成的,据了此处,号召天下,更派兵守住了关口,阻住鞑兵的来路。
倘天未绝宋,未尝不可恢复。
但是要设个法,把他近畿的兵调拨开了方好下手。
“要调开他的兵,颇不容易。
除非先从外面起义,攻克了几处城他,他方肯调兵出去。
“待我慢慢设法,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三人商量到夜,虎臣别去,回到丞相府,只见阿刺罕呆着脸,在那里出神。
虎臣问道:
“不知丞相有甚心事?
可否说与晚生?
也分点忧。
”阿刺罕道:
“此时天下太平,四夷宾服,只有日本未曾朝贡,从前曾经派了使臣,赍了国书去,叫他来进贡。
第一回投到了,没有回信。
第二回是海上遇了风,未曾送到。
去年又派了使臣去,今天回来了,覆命说日本如何无礼。
皇上大怒,立刻要起兵去伐日本。
我想日本比高丽还远,劳师动众的,万一不利,岂不挫尽了威风!
想要谏止,却想不出要怎样说才得动听。
”虎臣连忙说道:
“丞相差矣!
日本不臣,正当征伐,以示天朝神武;
倘使姑息容忍,将来各国都以为无朝不足畏,观望不前,连那高丽、安南都藐视起来,那时反要逐国征讨,岂不更劳师动众么?
“话虽如此,然而不能操必胜之算,万一失败,岂不失了国威?
“只要多起兵,谅日本蕞尔小国,何难征服呢!
”阿刺罕低头思量。
虎臣又道:
“若起了倾国之兵,那日本国不够一击,哪有失败之理?
何况此时皇上天威震怒之下,丞相若是进谏,怕不白碰钉子!
“谈何容易!
起了倾国之兵,万一国内有事,便如何?
”虎臣笑道:
“丞相忒过于疑虑了,此时大元一统,天下归心,还有何事呢?
”当下二人谈至夜深,方才安歇。
次日阿刺罕入朝元主,又商量要起兵伐日本。
阿刺罕奏道:
“臣以为日本远在海外,不易伐;
倘陛下如天之量,能容忍过了最好;
如果陛下必要大张挞伐,以示天威,则当多派兵士,以期必胜。
”元主道:
“朕调集各路镇兵三十万,派禁兵二十万,取道高丽,以伸天讨,有何不可!
”于是传旨兵部,行文调兵。
阿刺罕下朝回去。
虎臣探得实信,便来告知毅甫及胡仇。
胡仇道:
“天幸有此机会,宋室可望复兴了,但此事必要先奏知太后才好。
”毅甫道:
“瀛国公府,关防严密,如何进得去?
“只要知道了地方,我可以去得。
“如此我便可带你去认了门口,但不知如何去法?
“不瞒二公说,飞檐走壁,是我的本技。
认清了门口,我便在深夜进去。
但是也要通知文丞相,一面送信到仙霞岭,叫各人乔装打扮,陆续来此,等人齐了,才能起事。
虎臣道:
“这且莫忙,等此地有了出兵日子再说。
并且忽必烈这厮,每年必到蒙古一次,一去便是半年,等他去了。
国内空虚,便好乘机猝发。
“这却不然,必要乘他在此时起事,先杀了他,以报国仇,等他们蛇无头而不行方好办事。
倘使放他到蒙古去了,我们占了此地,他不免又要起兵来攻,岂不费了手脚?
我们只等他起兵出了海,就动手。
”毅甫点头称是。
商量已定,虎臣便带领胡仇,认了瀛国公府门口;
顺便到兵马司悄悄通知文天祥。
是夜胡仇穿了夜行衣,纵身上屋,寻路走到流国公府。
这座府第,是有名无实的,统共是三间土屋,给全太后母子居住。
其余四面的房屋,都是鞑子居住。
名为护卫,其实是监守。
全太后自从那回忤了忽必烈,被关禁到高墙里面去,从不放出来。
去年太皇太后病的重了,将近要死,不知哀求了多少次,方才把她放出来服侍。
不多几时,太皇太后驾崩,全太后便留在这里,抚养德祐帝。
是夜胡仇到了,伏在屋檐上偷看,只见下面三间土屋:
当中一间,门口挂了一挂芦帘,里面堆了许多沙锅瓦罐之类,打了一口土灶;
西面一间,堆了些破旧杂物,东面一间,透出灯光来。
胡仇轻轻跳下,用舌尖舐破了纸窗,向内张望,只见一个中年妇人,穿了一件千补百缀的旧衣,盘腿坐在土炕上面,炕上摆着一张矮脚几,几上放着灯,几那边坐着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生得面黄肌瘦。
这妇人拿着一叠小方纸片儿,教那孩子认字,看官,只这一个妇人,一个孩子,便是太后、皇帝了。
可怜外族凭陵,便被他糟跶到如此,长到十来岁大的人,书也不让他读,只得自己教他认几个字。
闲话少提,却说胡仇看罢了,暗想这只怕便是太后和皇帝了!
这土屋是盖造在当中,四面都有房屋围住,料是看守的人。
此时还未交二鼓,只怕众鞑子未睡,不便敲门进去;
且到那四面房子里一看,众鞑子果然没睡:
也有斗纸牌的,也有搂着鞑婆子说笑的。
胡仇在身边取出一把闷香,走到暗地里点着了,一处处在门缝里放进烟去。
不一会,便都呵欠睡着了。
胡仇又走过来,在纸窗洞里一看,只见那妇人已经把矮脚几推过一边,站在地下抖被窝。
留心再看,底下是一双小脚,暗想鞑婆没有裹脚的,这一定是太后了。
便伸手轻轻的在纸窗上弹了两下。
全太后吃了一
- 配套讲稿:
如PPT文件的首页显示word图标,表示该PPT已包含配套word讲稿。双击word图标可打开word文档。
- 特殊限制:
部分文档作品中含有的国旗、国徽等图片,仅作为作品整体效果示例展示,禁止商用。设计者仅对作品中独创性部分享有著作权。
- 关 键 词:
- 痛史下
![提示](https://static.bingdoc.com/images/bang_tan.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