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游记粤西游日记二十五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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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江西自龙州来,抵关之西,折而南,绕城南,东转而北,复抵关之东,乃东北流去。
关之东西,正当水之束处,若壶之项,相距不及一里。
属而垣之,设关于中,为北门锁钥。
其南江流回曲间,若壶之腹,则郡城倚焉。
城中纵横相距亦各一里,东西南三面俱濒于江。
城中居舍荒落,千户所门俱以茅盖。
城外惟东北有民店阛闠huá
nhuì
环绕,余俱一望荒茅舍而已。
青莲山在郡城北二十余里,〔重峦北障天半。
其支南向,东下者即媚娘岭,西下为〕碧云洞。
〔洞〕在壶关正西二里,青莲山南下之支也。
〔石峰突兀,洞穿峰半,门东向。
先从北麓上三折坂,东向透石隙曰天门,得平台焉。
洞门屿其上。
门狭而高,内南转,空阔深暗,上透山顶,引光一线空濛下。
光下有大士龛,北向,中坐像,后有窞深陷,炬烛之沉黑;
又一穴南去,不知其底。
此下层也。
其上层隔窞之南,复辟为门;
门前列双柱,上平庋两盆曰“宝盆”。
先出大士像右壁,穿小穴南下窞侧,由双柱中抵宝盆下。
透门入,始颇隘;
连进门两重,渐转东上,则穹然高张,天光下进,一门南向出为通天窍。
历级上,出洞门外,亦有台甚平,下瞰平壑,与东向门无异。
由大士像左壁西穿小穴曲折入,两壁狭转,下伏为隘门;
透门进,忽上盘如覆钟;
凡进四门,连盘而上者,亦四五处,乃出。
于大士像左壁稍北,又西穿小穴,渐北转,则岈然中通,山影平透,裂一门北向,号曰盘龙窟。
此洞中胜也。
北门外,崖石横带山腰,东达天门,西抵一飞崖下,上覆下嵌。
崖不甚高,上下俱绝壁,中虚而横带者,合平廊复榭,无愧“群峰献翠”名。
北瞰深坞,重峦前拱,较东南二台,又作一观。
由崖东攀石萼西望,峰顶莲瓣错落,中有一石,东剜空明,为蔓深石削,不得攀接。
仍从盘龙窟入,出东台,仰眺洞南,峰裂岐崖,回环一峡。
乃攀枝援隙上,直历峡峰攒合中,复有东向洞,内皆耸石攒空,隙裂渊坠,削不受趾,俯瞰莫窥其底,石块投之,声历历不休,下即大士龛中承受坠光处也。
至此洞外胜始尽。
〕此洞向无其名,万历癸丑参戎顾凤翔开道叠磴,名之曰碧云,为丽江胜第一。
顾乃华亭人,松江县人。
白云岩在壶关正东四里,路由郡城东渡江,是为归龙村峒今作归垅。
在江东岸,太平隔江即江州属。
是村昔有怪出没江谭,为害江州、太平,人俱莫能制,而思明独来时而杀之,其害乃息。
故江州以此一峒思明,为思明属,今此峒东南北三面俱届江州,而西抵于江,为太平府,近太平城者惟此一村,而又远属思明,亦用异也。
石门塘在壶关外东北半里。
老虎岩在壶关内西南半里。
铜鼓在郡城内城隍庙,为马伏波遗物,声如吼虎,而状甚异。
闻制府各道亦有一二,皆得之地中者。
土人甚重之,间有掘得,价易百牛。
初五日晨餐后,即独渡归龙,共四里,西循白云岩。
荒坡草塞,没顶蒙面,上既不堪眺望,下复有芒草攒入袜裤间,举足针刺,顷刻不可忍,数步除袜解裤,搜刷净尽,甫再举足,复仍前矣。
已有一小水自东南峡中出,北潆岩前,上覆藤蔓,下踔江泥,揭涉甚艰。
过溪,抵岩下。
〔穹崖高展,下削如屏,色莹洁逾玉。
崖南峭壁半列洞四、五,大小不一,皆西向。
南面一洞较大,下复叠一洞,不甚深昧,而上洞中空外削,望之窈窕,竟不得攀憩。
再南半里,有洞甚大,亦西向,前俱大石交支。
从石隙透门入,洼敞可容三百人,内无旁通窦。
洞北有小径,东上山夹,两旁削石并耸。
攀级而登,逾山坳南,亦有洼下陷,木翳不能窥其涘sì
水边。
其北更耸层峰,西瞰江流城堞,俱在足底。
再北直出白云岩顶,其坳中洼窞虽多,然〕棘藤蒙密,既不得路,复无可询,往返徘徊,日遂过午,〔终不能下通岩半洞也。
此处岩洞特苦道路芜阻,若能岩外悬梯,或叠磴中窦,其委曲奇胜,当更居碧云上。
〕仍西二里,出归龙,南溯江岸三里,抵金柜、将军两山之间。
〔金柜瞰江峙,崖洞中空,大容数百人。
茅棘湮阨à
i险要〕,竟金柜山岩洞不得,三周其北东南三面,又两越其巅,〔对瞩江城,若晰须眉于镜中。
东即将军山,片崖立峰头迎江,有干城设防之城赳赳势。
环郡四眺,峰之特耸者此为最。
〕下候东关渡舟,已暮不复来,腹馁甚。
已望见北有一舟东渡,乃随江蹑石一里,抵其处,其舟亦西还。
迁延久之,得一渔舟,渡江而西。
见有卖蕉者,不及觅饭,即买蕉十余枚啖之。
亟趋壶关,山雨忽来,暮色亦至。
初六日余以归顺、南丹二道未决,余欲走归顺至富州,众劝须由南丹至贵州,盖贵州远而富州近,贵州可行而归顺为高平夷所阻也。
趋班氏神庙求签决之。
庙在大西门外,临江。
其神在郡极著灵异,家尸而户祝之〔每家都祭祀〕,有司之莅其境,靡不严事焉。
求签毕,有儒生数人赛祭祀庙中,余为询归顺道。
一年长者辄欲为余作书,畀土司之相识者。
余问其姓字,乃滕肯堂也。
名祚昌。
其中最年少者,为其子滕宾王。
名佐。
居城中千户所前。
余乃期造其家,遂还饭于映霞庵。
携火炬出壶关,西溯江岸,一里抵演武场北,又西一里,探碧云洞,出入回环者数四,还抵映霞。
见日色甫下午,度滕已归,仍入城叩其堂。
滕君一见倾盖,即为留酌。
其酒颇佳,略似京口,其茶则松萝之下者,皆此中所无也。
坐中滕君为言:
“欲从归顺行,须得参戎一马符方妙。
明晨何不同小儿一叩之乎?
”余谢不敏。
滕曰:
“无已,作一书可乎?
”余颔之。
期明日以书往,乃别而返壶关。
初七日雨色霏霏,酿寒殊甚。
菜斋师见余衣单,为解夹衣衣我。
始可出而见风。
晨餐后,滕君来。
既别,余作畀参戎书。
饭而抵其家,则滕自壶关别后,即下舟与乃郎他棹,将暮未返,雨色复来,余不能待而返壶关。
雨少止,西觅老虎岩,坠洼穿莽,终不可得。
初八日余再抵滕,以参戎书畀之。
参戎姓章,名易,为会稽今之绍兴人。
其有名正宸者,合在户科,为辛未年家。
滕复留饭,网鱼于池,池在门前。
鱼有大小二种,大者乃白鲢,小者为鲶鱼。
鲶鱼味淡而不腥。
问所谓“香鱼”,无有也。
剖柑于树,其柑如香橼,瓤白而皮不厚,片剖而共食之,瓤与皮俱甘香,异众柑。
因为罄其生平。
滕君少年廪lǐn,领取官粮于学宫。
其人昂藏有侠骨,夙与中表谢孝廉有隙。
谢死,其家以毒诬滕,藤求检以白其诬,谢遂大窘。
时孝廉之弟为南宁司李掾,而孝廉之房考(即房考官)赵,为闵漳州人,方当道,竟罗织于宪访,且中以讪府道、殴卫所诸(莫)须有事,遂被黜戌钦州。
未几归,复为有司齮齕(yǐhě)中伤不已,雄心竟大耗,而须鬓俱皤然矣。
其乃郎亦青年游泮,为此中铮铮出颖者,此中亦共以白眉推之。
且谓余何不暂馆于此,则学宫诸友俱有束脩即读书人的薪奉之奉,可为道路资。
余复谢不敏。
透出壶关,已薄暮矣。
有僧自南宁崇善寺来,言静闻以前月廿八子时回首指逝世,是僧亲为下火而来。
其死离余别时才五日,云白竟不为置棺,不知所留银钱并衣箧俱何人干没也?
为之哀悼,终夜不寐。
初九日午饭后,再入城候所进参戎书。
而滕氏父子犹欲集众留余馆此,故不为即进。
其书立为一初贡方姓者拆。
书初录,展转携去,久索而后得之。
乃复缄之,嘱其速进,必不能留此也。
初十日晨餐后出游石门。
上午抵滕君处,坐甫定,滕宾王持参戎招余柬来,余谢之。
已参府中军唐玉屏名尚珠,全州人。
以马牌相畀。
余为造门投刺,还饭于滕。
雨竟不止,是夕遂宿于滕馆。
十一日雨。
食息于滕。
十二日雨。
食息于滕。
迨暮,雨少止,乃别,抵壶关映霞庵。
是夜夜雨弥甚。
十三日阻雨壶关。
十四日仍为雨阻。
余欲往驮朴招顾行,路泞草湿,故栖迟不前。
十五日雨如故。
有远僧三人自壶关往驮朴,始得寄字顾行,命其倩夫以行李至郡。
十六日夜雨弥甚,达旦不休。
余引被蒙首而睡,庵僧呼饭乃起。
饭后天色倏shū忽然开,日中逗影,余乃散步关前,而顾行至矣。
异方两地,又已十余日,见之跃然。
即促站骑觅挑夫,期以十八日行。
十七日早寒甚,起看天光欲曙未曙,而焕赤腾丹,朦胧隐耀,疑为朝华,复恐雨征,以寒甚,仍引被卧。
既而碧天如洗,旭日皎洁,乃起而饭。
入别滕君,父子俱出,复归饭映霞。
抵晚入候,适滕君归,留余少酌,且为作各土州书,计中夜乃完。
余别之,返宿庵中。
【译文】
初四日从驮朴取道到太平府。
向西南走一里,有石墙起自东面的江岸向西连接着山,这是左州、崇善县的分界线。
由石墙出来,沿山溯江往南行,三里,越过一条干涸的山涧,又走四里是新铺,是个几家人的村落。
江流从正南流来,陆路于是往西南转。
四里,再次过了一条干涸的山涧,涧底石头很多,涧上有座倒塌了的桥,叫冲登桥。
〔桥以内有城堡。
〕从此向南上走,盘旋爬升在冈峦土阜间三里,再次与江流相遇。
江岸上有个几家人的营房,叫崩勘。
又向南五里,转过一个山嘴,〔它后面的山中有个村庄叫驮竺。
〕绕过它的东垂,就沿着山南向西行,在这里回绕的山崖连续不断,上面的崖壁非常陡峻挺拔,下边的岩石十分玲珑精巧。
二里,路南又突起一座险峰,于是走入山中的峡谷。
回绕在峡谷中又向西走一里,转向南二里,登上媚娘山。
此处峰峦四面合拢,中间悬着一座土山形成的山脊。
越过山脊往南下走,向东南三里,路旁有个圆形深坑,〔名叫龙井。
〕向下探坠五六丈,四周直径大三丈,全是纯石环绕成的坑壁。
沿悬缀的石瞪往下坠,下面底部十分平坦,东北方裂开一个洞口,穿过洞口进去,洞内水声潺潺,路便昏黑下来。
踏着山崖摸着石缝走,脚下忽然深不可测。
很久后,渐渐开始有亮光,回头见进来的地方,一根细石柱好似碧绿的竹笋,耸在洞中间,上下相连,旁边有石板平架着,薄如云片,声音如同敲击铜柱。
至于这个洞,虽然不怎么宽大却很奇妙,在路旁见到它,也是奇异之事。
深坑上方有座亭子,将要倒塌了。
自驮朴走陆路到太平府,就见到有冈峦山坡盘绕,四周环绕中央下陷,深的形成陷阱,浅的垦成田,上下之处是不同的洞穴,都是深坑。
大概其他地方的水都是绕着峡谷流出去,必定有一处泄水的水口,唯有此地露出地表泄水的山涧非常少,水都从地下渗透出去,洞穴竖直下坠的,下陷无底;
通向四旁的,则底部平坦可以种植五谷。
路旁大都四处皆是。
唯有龙井陷下去仍有底,所以得以坠下去观玩。
由此向西南出山,又走四里,而江流自壶关东垂向北流到这里。
溯江再向南行二里,升登在山冈土阜间又是二里,抵达壶关。
关内旧时唯有守关的宅院四五间,今天有位菜斋老和尚在左边建了映霞庵,又在后边盖了个施茶的亭子。
我下午到了庵里,便留下来歇在庵中。
〔菜斋,是北方人,年纪有六十一岁,参观访问已走遍海内。
所吃的东西唯有淡菜两钵盂,不吃一粒米,见此地荒凉冷落,特意建庵接待众人,停歇在庵中吃饭的人有几十人,虽然这些人呆了很长时间,但菜斋仍供茶水,毫不吝惜。
菜斋的法名叫如喜,徒弟名叫海润。
壶关在太平府城北一里多处。
丽江从西面自龙州流来,流抵壶关的西边,折向南,绕过城南,在城东转向北流,又抵达壶关的东边,于是向东北流去。
关隘的东西两头,正当江水束拢之处,好像茶壶的脖子,相距不到一里。
筑起城墙把两头连起来,在中间设了关隘,是北门的军事要地。
关隘南面江流弯曲回转之间的地方,好像茶壶的腹部,府城就依傍在那里。
城中纵横相距也各有一里,东、西、南三面都濒临江流。
城中居室房屋荒凉冷落,千户所衙门都用茅草盖顶。
城外唯有东北角有民居街市,其余都是一眼望去荒芜的茅屋而已。
青莲山在府城北面二十多里,重重山峦在北面遮住半边天。
它的支脉向南延伸,往东下延的就是媚娘岭,向西下延成为碧云洞。
碧云洞在壶关正西二里处,是青莲山南下的支脉。
石峰突兀,山洞穿透山腰,洞口向东。
先从北麓登上三折坂,向东钻过石缝,叫天门,有一处平台。
洞口耸峙在平台_上方。
洞口又窄又高,洞内转向南,空阔深暗,上通山顶,引进一线空潦的光地照射下来。
亮光下照处有观音菩萨的佛完,向北,完中坐着佛像,后面有个深坑深陷下去,用火把照射它深沉漆黑;
又有一个洞穴往南进去,不知它的底。
这是下层。
它的上层隔着深坑的南面,又裂为洞口,洞口前排列着一双石柱,上边平架着两个盆,叫做“宝盆”。
由观音像右边的石壁,穿过小洞向南下到深坑侧边,由双柱中间走到宝盆下面。
穿过洞口进去,开始时很窄;
接连进了两层洞口,渐渐转向东上走,就见弯然隆起高高张开,天光向下迸射,一个洞口向南出去成为通天的窟窿。
沿石阶上走,出到洞口外,也有石台十分平整,下瞰着平坦的壑谷,与向东的洞口无异。
由观音象左边的石壁向西穿过小洞曲曲折折进去,两侧洞壁狭窄,转来转去,向下低伏成为隘口;
钻过隘口进去,忽然上方弯曲而起如像下覆的铜钟;
总共进了四个隘口,连续向上弯曲而起的地方,也有四五处,这才出来。
在观音像左边石壁稍北处,又向西穿过小洞,慢慢向北转,就见中间相通样子深邃,山影平平地透进来,向北裂开一个洞口,号称为盘龙窟。
这是洞中的胜景。
北洞口外,石崖像腰带一样横贯山腰,东边到达天门,西边抵达一处飞空的悬崖下,上边下覆下面深嵌。
悬崖不十分高,上下都是绝壁,中间通着像腰带样横系着的地方,好似平坦的长廊重叠的台榭,无愧于“群峰献翠”的美名。
向北俯瞰深深的山坞中,重重山峦在前方隆起,与东、南两面的平台比较,又显出一番景观。
由山崖东面攀着花警状的岩石向西望,峰顶莲花瓣错落其间,当中有一块岩石,东面刻空明亮,因为草深石陡,不能攀登接近它。
仍从盘龙窟进去,出到东面的平台,仰面眺望山洞南面,山峰迸裂悬崖分岔,环绕成一个峡谷。
于是攀着树枝抓住石缝上爬,直到峡谷山峰攒聚会合之中,又有个向东的洞,洞内都是高耸的岩石攒聚在空中,缝隙裂开坠成深渊,陡削不能放脚,俯瞰无法窥见它的底,用石块投下去,声音清清楚楚响个不停,下边就是观音菩萨佛完中承受下射之光的地方了。
到这里洞外的胜景这才完了。
此洞从前没有名字,万历癸丑年(万历四十一年,1613)参将顾凤翔开修了道路垒砌了石瞪,把它命名为碧云洞,是丽江的第一胜境。
〔顾凤翔是华亭县人。
〕白云岩在壶关正东四里处,路由府城向东渡江,这是归龙村炯。
〔在江东岸,太平府隔江处就是江州的属地。
这个村子过去有妖怪出没在江边,为害江州、太平府。
人们都不能制服,可思明府土司独自一人来时便杀了它,这个祸害才平息了。
所以江州把这一桐送给思明府,成为思明府的属地。
今天此酮的东、南、北三面都属于江州,而西面直抵江边,是太平府,靠近太平府城的唯有这一村,却又归属于边远的思明府,也是奇怪之事。
石门塘在壶关外东北半里处。
老虎岩在壶关内西南半里处。
铜鼓在府城内的城隆庙中,是伏波将军马援的遗物,鼓声如虎吼,而形状十分奇特。
听说总督下属各道也有一两个,都是从地下获得的。
当地人十分看重它,间或有人挖掘到,价值可以换一百头牛。
初五日早餐后,马上独自渡江到归龙村恫,共走四里,向西沿白云岩走。
荒坡上茅草塞路,没过头顶蒙在脸上,上方既不能眺望,脚下又有草上的刺钻入袜子裤子间,举脚就像针刺,一刻不可忍受,走几步就脱去袜子解下裤子,全部搜寻刷除干净,刚刚再抬脚,又仍像先前一样了。
不久有条小溪从东南的峡谷中流出来,向北潦洞在白云岩前,上边覆盖着藤枝,脚下踩着水中的稀泥,提起衣服涉水非常艰难。
过了小溪,到达白云岩下。
弯隆的山崖高高伸展开来,下边陡削如屏风,石色晶莹洁净超过美玉。
山崖南面的峭壁半中腰排列着四五个山洞,大小不一,都是向西。
南面一个洞较大,下边又重叠着一个洞,不怎么深暗,可上洞洞中空阔外面陡削,望过去十分幽深,竟然不能登上去休息。
再往南半里,有个洞非常大,也是向西,前边都是大石头交叉支撑着。
从石缝中穿进洞,地势下洼宽敞,可容纳三百人,洞内无旁通的洞穴。
洞北有条小径,向东上到山间峡谷中,两旁陡削的石崖并排耸立。
攀着石阶上登,翻越到山坳南面,也有洼地下陷,林木遮蔽不能窥见它的边际。
它北面更耸起层层山峰,向西俯瞰江流城池,都在脚底。
再往北直达白云岩山顶,那里山坳中洼地深坑虽然很多,但荆棘藤葛稠密,既找不到路,又无人可以打听,往返徘徊,时光便过了正午,始终不能下到半山腰的洞。
此处的岩洞仅只是苦于道路荒芜阻塞,如果能在洞外悬挂梯子,或者砌石瞪到达中洞,其中曲折旋转的奇妙胜景,应当更居于碧云洞之上。
仍向西二里,出来到归龙村蛔,往南溯江岸走三里,抵达金柜山、将军山之间。
金柜山高耸,俯瞰江流,山崖上的山洞中间空阔,大处容纳得下数百人。
茅草荆棘湮没阻塞,走遍金柜山找不到岩洞,在它的北、东、南三面绕了三圈,又两次越过山顶,注视江流对面的城池,就像在镜中看胡须眉毛一样清晰。
东面就是将军山,一片石崖立在峰头迎着江流,有手执盾牌捍卫城池雄赳赳的气势。
环眺府城四面,群峰中独自耸立的这是第一峰。
下山等候东关的渡船,已因天黑不再来了,肚子饿极了。
不久望见北面有一条船向东过来,便顺着江岸踩着岩石走一里,到了那里,那条船也返回到西岸。
拖延了很长时间,找到一条渔船,渡到江西岸。
见到有卖香蕉的人,来不及找饭吃,立即买了十多个香蕉吃下。
急忙赶到壶关,山雨忽然来临,暮色也降临了。
初六日我因为归顺州、南丹卫两条路没有决定,〔我想走归顺到富州,众人劝我必须经由南丹到贵州,原来贵州远而富州近,贵州可以通行而归顺被高平夷阻住了。
〕赶到班氏神庙求签决定走哪条路。
〔神庙在大西门外,面临江水。
那神灵在府中极其灵验,家家户户都崇拜祭祀他,官府有到这地方任官的,无不尊敬地供奉。
〕求完签,有几个儒生在庙中祭神,我打听去归顺的路。
一位年长的立即想替我写信,送给相识的土司。
我问了他的姓名和表字,是滕肯堂。
〔名叫柞昌。
〕其中年纪最轻的,是他的儿子滕宾王。
〔名叫佐。
〕住在城中千户所前边。
我于是约定拜访他家,就返回到映霞庵吃饭。
带上火把出了壶关,向西溯江而行,一里到达演武场北面,又向西一里,探了碧云洞,出入环绕了四次,回到映霞庵。
见天色刚到下午,估计滕肯堂已归回城中,仍然进城在他的厅堂里叩见了他。
滕君一见倾心如故,立即挽留饮酒。
他的酒很美,略似京口酒,他的茶却是松萝茶中的下品,都是这一带所没有的。
坐谈中滕君发话说:
“想要从归顺走,必须得到参将的一个调马的兵符才好。
明早何不同我儿子去叩拜他一次呢?
'
’我辞谢不敢当。
滕肯堂说:
“不得已,写一封信总可以吧?
”我点头同意了他。
约定明天把信送给我,于是分手返回壶关。
初七日雨色霏霏,寒气久积冷得特别厉害。
菜斋禅师见我衣服单薄,就脱下夹衣给我穿,这才可以出门。
早餐后,滕君到来。
分别之后,我写了递交给参将的信。
吃饭后来到滕家,滕肯堂却自从在壶关告别后,立即下船与他儿子划船到其他地方去了,天将黑还未返回,雨又下起来,我不能等下去便返回壶关。
雨略停下来,向西去寻找老虎岩,坠下洼地穿越丛莽,始终不能找到。
‘初八日我再次到滕家,把给参将的信交给他。
〔参将姓章,名叫易,是会稽县人。
他是正科殿试考中者,合在户科,是辛未年(崇祯四年,1631)与我家里人一同考中的。
〕滕肯堂再次留我吃饭,在池中用网捕来鱼,〔池塘在门前。
鱼有大小两种,大的一种是白维,小的是鲜鱼。
鲜鱼味淡却不腥气。
打听所谓的“香鱼”,没有。
〕从树上摘来柑子剖开,〔这种柑子如同香椽,瓤子色白而皮不厚,切成片一起吃,瓤子与皮都是又甜又香,与各种柑子不同。
〕因而为我尽吐他的生平。
〔滕君少年时在学官那里领取口粮。
他的为人豪爽,仪表雄伟,有侠义气概,过去与中表亲戚谢孝廉有仇。
谢孝廉死后,谢家以投毒诬陷滕肯堂,滕肯堂要求验尸以洗清他的冤枉,谢家于是十分难堪。
当时谢孝廉的弟弟任南宁府司理的属官,而谢孝廉的房考官赵某,是福建漳州人,正当权,竟然向上级来查访的官员罗织罪名,并且拿讥讽府道官吏、殴打卫所官兵诸种莫须有的事中伤他,终于被罢官戍守钦州。
没多久回乡,再次被官吏们不停地低毁中伤,雄心终于大受损伤,而且胡须两鬓全都花白了。
他的儿子也是青年有为考中童生,是这一带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这一带也共同推举他为优秀杰出者。
〕并且说我为何不暂时在此地开馆授徒,这里学宫中的诸位朋友都会有薪金奉送,可作为路上用的旅费。
我再次辞谢自己无能。
穿出壶关,已是傍晚了。
有僧人自南宁崇善寺前来,说静闻在前个月廿八日子时逝世,这位僧人亲自举行火葬。
他死时距我离别时才五天,云白竟然不为他置办棺木,不知留下的银钱及衣箱都被什么人吞没了?
为了他哀伤悼念,整夜不眠。
初九日午饭后,再次进城等呈给参将的信的回音。
而滕家父子仍打算邀集众人留我在此开馆,所以不替我立即呈上去。
那封信立刻被一个刚被选拔为贡生姓方的人拆开。
信刚被抄录完,辗转拿了去,要了很久然后才得到它。
于是重新封好信,嘱咐他赶快呈上去,必定不能留在此地。
初十日早餐后出门游览石门。
上午到达滕君那里,刚坐定,滕宾王拿着参将招请我的柬帖来了,我谢过了他。
不久参将府的中军唐玉屏〔名叫尚珠,是全州人。
〕把马牌送给我。
我为此登门投递了名帖,回来在滕家吃了饭。
雨始终不停,这天夜里便留宿在滕家的客馆里。
十一日下雨。
在滕家吃饭休息。
十二日下雨。
到傍晚时,雨渐渐停了,于是告别滕君,抵达壶关映霞庵。
这天夜里雨更大。
十三日被雨阻在壶关。
十四日仍被雨所阻。
我想前去驮朴招唤顾行,道路泥泞荒草湿淋淋的,所以停留不前。
十五日雨依然如故地下着。
有三个远道而来的僧人自壶关前往驮朴,这才能够寄了字条给顾行,命令他请脚夫带上行李到府城来。
十六日夜雨更大,通宵达旦不停。
我拉被子蒙住头大睡,庵中僧人呼唤吃饭才起床。
饭后天色倏地晴开,太阳在中天光影逗人,我便在关前散步,而顾行来到了。
异乡分在两地,又已有十多天,见到他便十分高兴。
立即催促释站派马找挑夫,约定在十八日动身。
十七日早上非常寒冷,起床来看天色要亮又未亮,而明亮鲜红的红日腾空,朦朦胧胧隐隐照耀,怀疑是早晨的日晕,又担心是有雨的征兆,因为十分寒冷,仍拉被子睡下。
不久碧空如洗,旭日皎洁,于是起床吃饭。
进城辞别滕君,他父子都出了门,再归映霞庵吃饭。
到晚上进城等候,适好滕君归来,留我小饮,并且为我写了给各土州的信,估计要到半夜才完。
我告别了他,返回庵中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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