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兴家小说两篇.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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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兴家小说两篇
田兴家小说两篇
一九九七年的谷子
早上起床,我就看到父亲和母亲正在往麻包里装谷子。
母亲提着袋口的边沿,父亲用一个大瓢从谷缸里盛满金灿灿的谷子,朝袋口倒进去,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快去洗脸,锅里有热水。
”母亲对我说。
“我不洗热水。
”
我拿着全家人公用的那张洗脸帕,往屋后的小溪跑去。
晚秋的清晨浮着一丝丝凉气,路边还没有枯的杂草沾着水滴,无声的溪水不紧不慢地向前流;远处的小树林一片黄,但那些枯叶仍固执地挂在树上,不肯掉下,各种鸟叫声不断地从树林里传过来……
我洗好脸回到屋里,父母已经装好了两麻包谷子,并且把麻包固定在那条被磨得光滑的扁担两边。
“要不要去哪家借一把秤来称一下?
”母亲问。
“不用了,一麻包能装多少斤,我清楚。
”
父亲说完蹲下身去,准备挑起那担沉重的谷子;但他立即又想起什么事,站起身走到床边取出一个旧袋子。
我知道袋子里装有钱,那次母亲把几张角角钱放进袋子的时候,就被我看到了,母亲告诉我别乱翻这个袋子,里面装的钱都是给我交学费的。
我看到父亲拿出一小沓角角钱装进衣服的包里,然后把袋子放回原处。
“爸爸,你要去做哪样?
”我问。
“去上粮。
”父亲说。
上粮?
我脑海一亮。
上粮不是要到粮库去吗?
而粮库不是在乡场上吗?
我们落井湾村离乡场很远,两地由一条弯来拐去的土路连接着。
只有到了赶场天,我才能跟父母走过这条弯来拐去的土路到乡场上去。
可一个星期只赶一次场呀,而且碰上那天下雨,父母还不让我去。
最近两个星期,一到赶场天就下雨,不管我怎样哭闹都无济于事,父母的指令还是照常执行。
我想,老天怎么就喜欢跟我作对呢?
平时出太阳,一到赶场天就下雨。
可是现在,机会来了。
“我也要去。
”我说。
“这么远,你去做哪样?
快来帮我烧火煮饭,等会你爸爸还赶回来吃饭呢。
”母亲说。
“不,我要去场上。
”
“你去做哪样?
你以为有钱给你买东西吃了。
”父亲向我吼道。
“我又不买东西吃。
”
“不去噢,听话点。
你爸爸只是去上粮,马上就回家来的。
”
母亲上前来拉住我。
我挣脱母亲的手,跑去抱着麻包。
“快让开!
”父亲吼道。
“不,我要去场上。
我都两个星期没去赶场了,我要去场上看看。
”
“今天又不是赶场天,你去看哪样?
”父亲说。
“不是赶场天我也要去。
”
我死死地抱着麻包,不管父亲怎样拉我,我都不肯松手。
最后,母亲说:
“那就去吧,跟好你爸爸,不要走丢了。
”
我心里乐了起来。
我怎么会走丢呢?
赶场天的人那么多,我都没有走丢过,何况今天是闲天呢?
我想,就算我走丢了,我自己也能找到路回家。
就这样,父亲挑着一担沉重的谷子走在前面,我高兴地跟在后面,一起往乡场上走去。
这是一九九七年,农村人做活路必须要向国家交农业税,我们这个地方的农业税就用谷子来代替,因此我们把“上税”叫做“上粮”。
秋收后,一年一度的上粮时间又到了。
看吧,我们落井湾村的清晨,鸡在院子里觅食,一只公鸡昂着头叫了一声;几只狗从牛圈里钻出来,互相追逐着跑进了菜地。
家家户户的屋顶升起了炊烟。
有些人家正在门口装谷子,还提着秤在称,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人家已经装好了谷子,男主人就坐在屋檐下抽烟;而有些人家前几天就已经上粮了,现在正忙着转来转去地看热闹,跟别人闲谈着……也许在城里人的眼中,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那是因为城里人不了解农村人的苦。
对于我们落井湾村的人来讲,这样的清晨再寻常不过了,寻常得让人感到沉闷。
“这么早,就要去了?
”有人向父亲打招呼。
“去了,早去早回呢。
你要去了没?
”父亲回应着。
“忙哪样哟?
还早得很。
”
那人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雾,慢吞吞地说。
当然,这是一个慢性子的人,对于他来讲,只要把眼下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而我的父亲不是这样,他总是很忙,他说要找钱供我读书,以后让我到城里去住,不要在乡下受苦了。
走出村口,那条土路就开始弯来拐去了,一会儿爬上土坡,一会儿走过田埂,一会儿绕开沟坎……走这样的路,你必须得集中精力,要不就会容易摔倒。
我就在这条路上摔倒过好几次,但我还是喜欢这条路,因为它能到达乡场。
乡场上大多都是平房,最高的有三层;也有少数瓦房,但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总的来说,乡场上非常好。
父亲不是叫我长大后就到城里去住吗?
我想,城里应该就跟乡场一样好吧?
哦,不,应该比乡场好得很多,要不怎么会叫做城市呢?
土路已经拐了几个弯,沉甸甸的谷子在父亲的肩上微微晃动着,父亲迈着有力的步子向前走去,我紧紧地跟在父亲的身后。
收割后的田野非常空旷,一些早起的人家已经到田里栽蚕豆。
地里的甘蔗成熟了,狭长的叶子青绿青绿的,风吹来便发出轻微的响声。
山一座接一座向远方延伸去。
望着远山,我就这样痴痴地想:
跟着这些山一直走,应该会到达城里吧?
突然,我踩到一块滑动的石头,身体向一边倾去。
我的思绪立即被打断,我意识到这是一处沟坎,而我正往沟里倒去。
我赶紧抓住旁边的一棵小树苗,谁知小树苗断了,我重重地摔在沟里的一块大石头上。
我的背上痛起来了,但还好,沟里头早就没水了,要不我还会全身湿透。
“爸爸。
”我站起来喊道。
父亲回过头来,才知道我摔倒在沟里,他向我吼道:
“叫你不要跟着来,你不听,现在好在不?
快上来!
”
我知道父亲的脾气,于是不敢多话了,我赶紧找了一处低矮的地方,爬了上来。
“伤到哪没?
”父亲问。
“没有。
”我摸了摸背。
“以后走路时,要看路,好好地走。
” 又走了很久,我们到了一个很大的土坡上,可以看到乡场上最高最大的那栋楼房了。
我心想走快一点儿吧,赶紧去看看乡场变样了没有。
可是父亲却停下来,把担子放在地上。
“休息一会吧。
”
父亲说着就坐在麻包上,我朝乡场望了望,然后也坐了下来。
我看到父亲的脸上出汗了,一颗豆大的汗水正从他的左脸颊划下来。
父亲脱了外衣,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一把脸,然后点燃一支烟,惬意地抽起来。
“这种生活苦得很呀,你以后要好好读书。
”父亲吐出一串烟雾,对我说。
“嗯。
”我点点头,“爸爸,我们为哪样要上粮呢?
”
“土地是国家的,我们种这些土地,就必须向国家上粮。
”
“我们也是国家的人呀,那土地也有我们的一份,我们不上粮也可以呀。
”
父亲伸手摸摸我的头,说:
“你还小,不懂这些,好好读书,以后就会懂了。
”
父亲抽完一支烟,我们又上路。
乡场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心激动起来,脚步也加快了,我甚至走到了父亲的前面。
终于,一条街道展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到达乡场了。
有人也挑着谷子,或者赶着拉满谷子的马车,朝粮库走去。
显然,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去上粮的。
街道两边的那些楼房也打开门了,有人正在门口刷牙,有人坐在屋檐下吃面条,有人正用毛巾擦拭柜台上的东西……
父亲把担子放在一家店门前,然后掏出钱去买东西。
我看到父亲买的是一包烟,而且是一包平装的“黄果树”。
我感到纳闷,父亲平时都只抽平装的“男子汉”,现在怎么舍得花钱买“黄果树”了呢?
(黄果树:
一种香烟,当时在我们那里算得上是高等烟。
男子汉:
一种香烟,价格比“黄果树”低,当时在我们那里,平民百姓都抽这种烟。
)
买烟回来后,父亲又挑起担子,往粮库走去。
我突然看到路边躺着一颗未剥开的糖,我立即就认出是那种彩色的糖,酸中带甜,非常好吃。
我和妹妹都只吃过一次这种糖,那是一位亲戚到我们家,顺便给我们买的。
我看看四周,除了我和父亲,没有其他人,于是便走过去捡起了糖。
我把糖攥在手心里,心想悄悄剥开吃算了,但我想到了妹妹。
我只有一个妹妹,母亲本来打算再给我生一个弟弟的,她说怕我的兄弟姐妹少了,以后遭到别人欺负,可母亲却被那些当官的抓去“动手术”了。
每当我和妹妹争东西吃的时候,母亲就对我说,妹妹还小,不懂事,要让着她一点,两姊妹要团结,以后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我立即就改变了主意,我把糖放进包里,我要带回家给妹妹吃。
我们走到了粮库,门还没有开,但那里已经有人排着队了,他们坐在麻包上、扁担上,或者蹲在地上抽烟。
父亲放下担子,跟着排队。
我特意数了一下,我家排在第五个。
把担子放好后,父亲走到一边抽烟,他抽的还是以前买的“男子汉”,并不是刚才买的“黄果树”。
我问父亲:
“如果是在家,早就去做活路了,这些当官的咋个还不来上班?
”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
”父亲吐出一串烟雾。
“还有多久才上班呢?
”
“还有一会吧。
”父亲抬头看了看天。
我也跟着抬头看天。
东边天空浮着几块淡红的云彩。
凭经验,我知道太阳就快要出现在山顶上了,但今天的太阳不会很大。
过了一会儿,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跟着排在后面。
两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慢慢地走过来了。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当官的。
“当官的来开门了。
”我对父亲说。
父亲也看到了那两个男人,他丢掉烟头,走到我家的两麻包谷子旁。
有人向那两个大肚子男人打招呼,他们爱理不理的。
他们做事情总是不紧不慢的,花了好一会工夫,来回换了几把钥匙,才把门打开。
我想,也许是因为他们长得胖,所以才这样笨手笨脚的吧?
开了门后,一个大肚子男人走到桌前,坐下来,从桌箱里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另一个大肚子男人站到磅秤上,反复地试了试秤,好一会儿,他才下来,慢吞吞地说:
“第一家。
”
前面四家都很顺利。
管秤的大肚子男人伸手摸了摸谷子,然后挑一颗谷子放进嘴里咬,点点头,表明谷子已经晒干了。
谷子过秤后,倒进了另一间房,再到管账的大肚子男人那里签字,就可以回去了。
我原以为上粮就是这么简单。
我想我只是挑不动谷子而已,如果挑得动,我一个人都能够来上粮。
到我家了,父亲早就把袋口打开了,讨好地对管秤大肚子男人笑着。
管秤的慢吞吞地伸手摸了摸谷子,挑一颗放进嘴里咬,皱了一下眉头,吐出被咬碎谷子。
“还没有干。
”他说。
“咋会不干?
在家晒了三天大太阳的。
”
父亲说着就从包里掏出刚买的那包平装的“黄果树”,给管秤的递一支烟过去,管秤的摇摇头说不抽烟;父亲又把烟递给管账的,他也摇摇头说不抽烟。
可我分明看到他的桌上放着一包翻盖的“黄果树”。
(精装的烟比翻盖的好。
)
“你这谷子还没干,先拿回去晒。
下一家。
”管秤的又说话了。
父亲摸着谷子,说:
“真晒了三天大太阳的。
”父亲挑一颗放进嘴里咬,然后用祈求般的语气说:
“干了的,你再多试几颗。
”
管秤的有些不耐烦了,说道:
“我讲没干就没干,你还是先拿回去晒。
好了,不要耽搁时间,下一家。
”
父亲仍然不肯走,他捧着一捧谷子,对后面的人说:
“大家都可以来看一下,我这谷子是干了的。
”
没有人上前来看我家的谷子。
那个管账的大肚子男人歪过头来,说:
“你这谷子还没干,一看颜色就不对。
”
“颜色咋不对?
不都是黄的吗?
跟前头几家的都一样。
”我在父亲身后说道。
“这是哪家的娃儿?
”管账的看着我,问道。
“是我家的,还小,不懂事。
”父亲转过脸来,向我吼道,“快出去玩!
”
我退到了一边。
我突然觉得那些当官的真可恨。
我家的谷子确实晒了三天大太阳的,而且母亲害怕晒得不均匀,她还让我每隔不久,就去翻动一下谷子。
第三天傍晚,收谷子的时候,路过的人过来看,都说我家的这谷子晒得很干了。
可这些当官的为什么随便就说我家的谷子还没干呢?
管账的对父亲说:
“我们并不是和你过不去,我们只是要求必须达到标准,你再拿去晒一天太阳。
”
“我是落井湾的,来来去去很远,你们就……”
那个管秤的大肚子男人脾气很暴躁,他提高了声音,不耐烦地说:
“我不管你是哪个湾的,都必须按原则办事,没干就没干。
”
“你可以拿到粮库外面的广场去晒,到下午应该就可以了。
”管账的对父亲说。
父亲只好把袋口捆好,挑起两麻包沉甸甸谷子,来到广场上。
说是广场,可那只是一块不大的水泥地面,而且还有些凸凹不平。
我们抬头看天,只看到太阳的一点影子(方言,指太阳光很弱。
)。
父亲把谷子倒在水泥地面上,找一块木板把谷子扒均匀,然后对我说:
“你在这守着,我回家再拿一点谷子来。
”
“还拿谷子来做哪样?
”
“谷子一晒,就缩水,变轻了,所以还要拿一点来才够。
”父亲对我说,“你在这守好谷子,我回家顺便给你带饭来。
”
“嗯。
”我点点头。
“你一个人害怕不?
”
“不怕。
”
“你要守好谷子,不要让哪个来乱动。
”
“嗯。
”
“就在这,不要去哪点玩。
等我回来,如果谷子乱的话,我要打你的。
”
父亲说着就走了。
他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远处了。
我坐在谷子一边,想着父亲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早上没有吃东西,现在肚子已经饿了。
想着想着,就看到附近一些人家的屋顶升起了炊烟,我想他们是在做午饭吧?
乡场上人家的午饭会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很好吃吧?
我越想就越觉得饿,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于是我不敢再想了,得找一点什么事来做,好忘记饥饿。
找不到什么事做,我便开始背诵语文书。
我从“a、o、e”一直背到“ang、eng、ing、ong”,并用手比划着,把它们一个个写出来。
背完拼音后,仍然觉得饿,于是我继续背课文: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背完了第一课,我又开始背第二课:
一去二三里,山村四五家……
当我背到“八九十枝花”的时候,一个和我差不多一样大的小伙儿跑来了。
我看到他是朝着我家的谷子跑过来的,我赶紧过去挡住他。
“让开!
”他朝我吼道。
“你要搞哪样?
”我说。
“我要从这里回家。
”
“你不能踩我家的谷子,你绕从那边。
”我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路。
“不,我就要从这里过。
”
“你从这里过就踩到我家的谷子了。
”
“哪个喊你家在这晒谷子的?
”
他的口气很重,我想必须另外想办法。
我突然想起我包里还有一颗糖,就是我在路边捡到、准备留回家给妹妹吃的那颗。
我拿出糖,对他说:
“只要你绕从那边过,我就拿这颗糖给你。
”
他抢过我的糖,往远处扔去,然后踩着我家的谷子,大步走过去。
我火冒了,跟着走过去,一拳打在背上。
他转过身来,跟我扭打在一起。
我很轻松地就把他打倒在地上了,他哭了起来,说:
“你等着,我回家去喊我哥哥来。
”
我害怕起来了。
如果他哥哥来,那我就要被打了,他不光只打我,肯定还会把我家的谷子翻乱。
我越想越害怕,肚子不再饿了。
我踮起脚尖,朝着他回家的方向看,看他到底喊他的哥哥来没有。
过了好久,他和他的哥哥没有来,但却来了一个歪脸男人。
这个歪脸男人挑着两个沉甸甸的麻包,朝着我走过来。
我想,麻包里装的肯定也是谷子吧,他的谷子肯定也被那些当官的判断还没有干。
歪脸男人把担子放在地上后,大声朝我问道:
“小伙,这是你家的谷子吗?
”
“嗯,是的。
”我点点头。
“快收了,我要晒我的了。
”
“还没有干,我爸爸讲过不能乱动。
”
“你爸爸在哪?
”
“回家拿谷子去了。
”
“你家是哪的?
”
“落井湾。
”
那歪脸男人走上前,轻轻踢了踢地上的谷子,说:
“干了的,快收了,不要一直占地盘,我还要晒呢。
”
“不能收,我爸爸讲过,不能乱动。
”
“咋不能乱动?
你不收,我来帮你收。
”
歪脸男人说着就去围墙边找来一把扫把,扫我家的谷子。
我赶紧抓住他的手,大声说:
“不要乱扫!
”他把我推到一边,我差点倒在地上。
我哭了起来,过去抓他的手,使劲推他,还大声说道:
“我爸爸讲的,不要乱动。
”
歪脸男人不耐烦了,把我推到一边,指着我吼道:
“你再闹!
你再闹,老子就几大脚!
”
说完他又继续去扫我家的谷子。
我急了,跑过去,一拳往他的下身打过去。
歪脸男人叫了一声,扔掉扫把,双手捂住下身蹲了下去,他的脸歪得更厉害了,仿佛很痛苦。
我不知道我已经闯了大祸,我把谷子重新弄好,还得意地在心里说:
看,叫你不要扫,你偏要扫。
过了一会儿,歪脸男人慢慢站了起来,一巴掌打在我头上,我耳朵立即“嗡嗡”地叫了起来。
接着他又一大脚把我踢倒在地上,然后把我拉起来,拖着我到围墙边,把我的头撞在围墙上。
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
歪脸男人不见了,他的谷子也不见了;而我家的谷子被扫出了水泥地面外,与泥土混合在一起。
我抬头看天,天空黑沉沉的,就快要下雨了。
我心里瞬间害怕起来(对不起,我无法描述出那种害怕),心立即“咚咚”地快速跳起来。
我想先找什么东西来盖住谷子,要不就全淋湿了。
可我家的那两个麻包不见了,我四处找,没有找到能遮雨的东西。
我心里越来越害怕,害怕得忘记了哭泣。
这时候,父亲背着一小袋谷子来了。
他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向我吼道:
“你咋没守好谷子!
”一看到父亲,我“哇”地一声哭了。
父亲把袋子放在地上,走过来,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吼道:
“你还哭?
你晓得不?
这谷子是全家人的命呀!
”
我被父亲的声音吓住了,停住了哭声。
“你咋这样憨?
你看这谷子……你……”父亲又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这是全家人的命呀,你咋就会弄成这个样……”父亲眼睛直直地盯着谷子。
我抬头看着父亲的脸。
父亲的表情很奇怪,他的心肯定……说真的,我无法理解父亲当时的心情。
一颗雨点砸在我的头上。
一股冰凉传遍我全身。
“下雨了。
”我看着父亲,害怕地说道。
父亲把那个装有一小点谷子的袋子提到前边来,说:
“快捧谷子放进袋子里。
”
雨就下起来了。
一点一滴不急不慢地飘落下来。
落在我们的头上,落在地面上,落在我们家的谷子上,落在我们的心坎上……
我和父亲蹲在地上,把地上的谷子一捧一捧地捧进袋子里,就像捧我们全家人的命……
都是狗惹的祸
一
从我们落井湾到学校,要走好长一段路。
路途中只有一家人,就是我的同学李小星家。
李小星家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包谷林,风吹来就“嘁喳嘁喳”地响,不晓得他家晚上会不会害怕。
绝对害怕,要是不害怕,他家就不会养四个狗了。
一想到他家那四个狗,老子就更火冒了。
每次从路上走过,他家那四个狗都要叫个不停,像他家死了人一样。
如果不是他家那四个狗,我现在就不用这样麻烦了。
我现在正往李小星家走去,我边走边想办法对付李小星。
李小星那个私儿,屁眼最多只有豌豆米那样大(方言,指胆小),老子一抱腰,他绝对动都不敢动,乖乖地趴在地上。
但是今天是去向他家要钱的,可不能乱打人。
我家妹妹早上去读书被李小星家的狗咬了,不晓得打针要多少钱。
妹妹听她的同学说好像要五百块钱,好像?
“好像”就代表不确定。
那就向李小星家要六百块钱吧,多点没事,少点就麻烦了。
都说医院有点那样,少一分钱都不行。
李小星会有这么多钱吗?
肯定没有。
虽然哪个都说他家有钱,但不管他家咋个有钱,他家大人都不会一次性拿六百块钱给他。
李小星家大人开个三轮车,做点小生意,经常收菜去县里面卖,现在也许不在家。
不在家还好,也许李小星晓得他家的钱放在哪点,他就直接把钱拿给我了。
如果他大人在家,我还不晓得咋个开口呢。
我边走边想办法,突然被狗叫声打断思路。
我抬头一看,就快走到李小星家了,他家那四个狗在门口跳着叫着,幸好是拴着的,要不肯定就向我冲过来了。
平时他家的狗都是放着的,现在咋会拴了呢?
也许是因为狗早上刚刚咬到了人。
我看到路坎下有一捆干柴,不晓得是哪个放在那点的。
我跳下去抽出一根像手一样粗的木棒,以防万一。
日他妈的,李小星家一家人正在吃午饭。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有点雄赳赳的,可是现在却突然犹豫了。
咋个办呢?
要不要上去?
犹豫了一番,我握紧木棒就朝他家门口走去,他家的狗叫得更凶了。
李小星提着碗走出来吼道:
“狗!
”狗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朝着我叫。
李小星这个烂私儿,看到我,就赶紧回屋里了。
我的心怦怦地跳,眼睛直盯着狗看。
我拿着木棒朝狗晃了晃,狗后退了几步。
我绕开狗,走到李小星家大门口。
“吃饭。
”李小星家妈妈站起来,朝我喊道。
“不吃了。
”我迟疑着,但还是说出了口,“我是……来要钱的。
”
“要钱?
你是哪点的?
”李小星家妈妈把碗放在桌上,提着筷子走出来。
看到主人走出来,那四个狗总算平静了。
“落井湾的。
李小星认到的,我是他同学。
”
“小星,他是你同学?
”李小星家妈妈转脸问李小星。
“嗯。
”李小星吃完饭,放下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看到同学都不会喊吃饭。
”李小星家妈妈继续说,“你要哪样钱?
”
“你家狗今早上咬了我家妹……”
李小星家爸爸站起来,提着碗,边吃饭边走过来。
“噢,那是你家妹呀。
今早上我看了,她的腿上只有点小印印,不严重,而且我用肥皂给她洗过了,没得事的。
我家的狗不是疯狗。
”
“不是疯狗也要打针,现在狗咬人都要打针的。
”
“你要好多钱?
”李小星家爸爸边嚼着饭边说。
“六百块钱……”我感觉我没有底气,声音渐渐变小。
“六百块钱?
”李小星家爸爸停止了嚼饭,直直地盯着我,就像我偷了他家的六百块钱一样,“哪个有六百块钱给你?
”
“不是疯狗没得事的啦,没得必要花钱去打针。
”李小星家妈妈指着她的左手说,“去年的时候,我逗狗玩,狗还不是咬到我的手,没去打针,还不是没得事。
”
“……”我不晓得说哪样了。
“你家大人呢?
”李小星家妈妈问。
“打工。
”
“小伙,你放心,没得事的。
”李小星家爸爸说,“你回去,如果有事了,再来找我,我负责。
”
“你拿钱给我,我们自己去打针就行了。
”
“没得钱,哪有钱给你?
”李小星家爸爸的声音大了起来,“小伙,要不我们就打赌,等过几天看,如果有事了,我负责,如果没得事,那你给我六百块钱,行不行?
”
我晓得他不想给钱,我不晓得咋个回答他。
“我给你说嘛,拿肥皂洗伤口就没得事了。
”停了一下,李小星家妈妈接着说,“噢,对了,还有就是,拿狗头上的毛来烫热后敷在伤口。
我剪点毛给你。
”
李小星家爸爸回到饭桌前吃饭,李小星家妈妈走过去把筷子搭在碗上,然后从柜子上拿出剪刀,问站在一旁的李小星:
“小星,是四眼狗咬的?
”
“嗯,是的。
”
那个四眼狗是黑色的,但两只眼睛的上方有着一小圈灰色的毛,像是另一对眼睛,所以叫做四眼狗。
李小星家妈妈从四眼狗的头上剪下一撮毛,递给我,“你拿回去,烫热后敷在伤口上。
”
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接。
我只想要钱。
“你拿回去嘛,没得事的。
听话嘛。
”李小星家妈妈换了一种口气,“我们家也没得钱,你看,车子烂了都没钱去修。
”说着她指了指一边的三轮车。
不晓得咋个的,我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好像要流出眼泪,我不敢开口说话,我怕我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于是我接过狗毛,转身走了。
“记得烫热后敷在伤口上。
”李小星家妈妈喊道。
我没有答应。
我走到路上,悄悄用手擦了擦眼泪,舒了一口气。
拐弯的时候,我回头看一眼,李小星家妈妈已经不在门口,大概回去继续吃她的饭去了。
我把狗毛摊在手心看了看,心想这能有用吗?
哪个晓得一阵风吹来,把狗毛全部吹飞走了。
二
哥哥回到家里,看样子一点都不高兴,估计没有要到钱。
他坐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说,我怕他骂我。
哥哥的脾气很凶,经常动不动就骂人。
如果今天早上哥哥和我一起去上学,我就不会被狗咬了。
我明明很怕狗,但是今天早上哥哥却不起床。
不知道怎么的,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知道其他小伙伴早已经走了。
我洗了脸,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等哥哥起床。
等了十多分钟,哥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看了看座机上的时间,再等下去就迟到了。
于是我喊道:
“哥,哥,要迟到了,你还不起床?
”
哥哥好像才睡醒,迷迷糊糊地说道:
“今天星期五?
”
“嗯,星期五。
”
“昨天校长通知过了,今天只上早上的课,下午老师开会,学生不上课,我懒得去了。
”
“你不去?
我一个人去,我害怕李小星家的狗。
”
“怕哪样嘛?
你怕,你也不要去了。
”
现在哥哥的成绩不好了,经常旷课。
我觉得他就像落井湾的那些混混一样,混到初中毕业就去外省打工。
而我的成绩很好,还当上了班上的学习委员,我不想旷课。
看着哥哥不起床,于是我就一个人去学校了。
走到李小星家那里时,他家那四只大狗就“汪汪”地叫起来了。
我很害怕,我怕它们会跑过来咬我,我被吓得不敢往前走。
可是不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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