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第七十一.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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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卷第七十一
朱子語類卷第七十一
易七
噬嗑
彖辭中「剛柔分」以下,都掉了「頤中有物」,只說「利用獄」。
爻亦各自取義,不說噬頤中之物。
淵。
張元德問:
「易中言『剛柔分』兩處。
一是噬嗑,一是節。
此頗難解。
」曰:
「據某所見,只是一卦三陰三陽謂之『剛柔分』。
」洽錄云:
「分,猶均也。
」曰:
「易中三陰三陽卦多,獨於此言之,何也?
」曰:
「偶於此言之,其他卦別有義。
」洽錄云:
「『剛柔分』,語意與『日夜分』同。
」又問:
「復卦『剛反』作一句否?
」曰:
「然。
此二字是解『復亨』,下云『動而以順行』,是解『先入無疾』以下。
大抵彖辭解得易極分明,子細尋索,儘有條理。
」時舉。
洽同。
問:
「諸卦象皆順說,獨『雷電噬嗑』倒說,何耶?
」曰:
「先儒皆以為倒寫二字。
二字相似,疑是如此。
」僩。
「『雷電噬嗑』與雷電豐似一般。
」曰:
「噬嗑明在上,動在下,是明得事理,先立這法在此,未見犯底人,留待異時而用,故云:
『明罰敕法』。
豐威在上,明在下,是用這法時,須是明見下情曲折,方得,不然,威動於上,必有過錯也,故云『折獄致刑』。
此是伊川之意,其說極好。
」學履。
「噬膚滅鼻。
」膚,腹腴拖泥處;滅,浸沒也。
謂因噬膚而沒其鼻於器中也。
「噬乾胏,得金矢」,荊公已嘗引周禮「鈞金」之說。
按:
「噬膚滅鼻」之說,與本義不同。
僩。
問:
「九四『利艱貞』,六五『貞厲』,皆有艱難正固危懼之意,故皆為戒占者之辭。
」曰:
「亦是爻中元自有此道理。
大抵纔是治人,彼必為敵,不是易事。
故雖是時、位、卦德得用刑之宜,亦須以艱難正固處之。
至於六三『噬腊肉遇毒』,則是所噬者堅韌難合。
六三以陰柔不中正而遇此,所以遇毒而小吝。
然此亦是合當治者,但難治耳。
治之雖小吝,終無咎也。
」銖。
問:
「噬嗑『得金矢』,不知古人獄訟要鈞金束矢之意如何?
」曰:
「不見得。
想是詞訟時,便令他納此,教他無切要之事,不敢妄來。
」又問:
「如此則不問曲直,一例出此 ,則實有冤枉者亦懼而不敢訴矣。
」曰:
「這箇須是大切要底事。
古人如平常事,又別有所在。
」如劑石之類。
學履。
賁
伊川說:
「乾坤變為六子」,非是。
卦不是逐一卦畫了,旋變去,這話難說。
伊川說兩儀四象,自不分明。
卦不是旋取象了方畫,須是都畫了這卦,方只就已成底卦上面取象,所以有剛柔、來往、上下。
淵。
先儒云:
「『天文也』上有『剛柔相錯』四字。
」恐有之,方與下文相似,且得分曉。
礪。
問:
「君子『明庶政,無敢折獄』,本義云,『明庶政』是明之小者,無折獄是明之大者,此專是就象取義。
伊川說此,則又就賁飾上說。
不知二說可相備否?
」曰:
「『明庶政』是就離上說。
無折獄是就艮上說。
離明在內,艮止在外,則是事之小者,可以用明。
折獄是大事,一折便了,有止之義。
明在內不能及他,故止而不敢折也。
大凡就象中說,則意味長。
若懸空說道理,雖說得去,亦不甚親切也。
」學履。
「『山下有火,賁』,內明外止。
雖然內明,是箇止殺底明,所以不敢用其明以折獄。
此與旅相似而相反,賁內明外止,旅外明內止,其象不同如此。
」問:
「苟明見其情罪之是非,亦何難於折獄?
」曰:
「是他自有箇象如此。
遇著此象底,便用如此。
然獄亦自有十三八棒便了底,亦有須待囚訊鞠勘,錄問結證而後了底。
書曰:
『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時,丕蔽要囚。
』周禮秋官亦有此數句,便是有合如此者。
若獄未是而決之,是所謂『敢折獄』也;若獄已具而留之不決,是所謂『留獄』也。
『不留獄』者,謂囚訊結證已畢,而即決之也。
」僩。
問「明庶政,無敢折獄」。
曰:
「此與旅卦都說刑獄事,但爭艮與離之在內外,故其說相反。
止在外,明在內,故明政而不敢折獄;止在內,明在外,故明謹用刑而不敢留獄。
」又曰:
「言之:
如今州縣治獄,禁勘審覆,自有許多節次,過乎此而不決,便是留獄;不及乎此而決,便是敢於折獄。
尚書要囚至于旬時,他須有許多時日。
此一段與周禮秋官同意。
」礪。
六四「白馬翰如」,言此爻無所賁飾,其馬亦白也,言無飾之象如此。
學履。
問「賁于丘園,束帛戔戔」。
曰:
「此兩句只是當來卦辭,非主事而言。
看如何用,皆是這箇道理。
」或曰:
「『賁于丘園』,安定作『敦本』說。
」曰:
「某之意正要如此。
」或以「戔戔」為盛多之貌。
曰:
「非也。
『戔戔』者,淺小之意。
凡『淺』字、『箋』字皆從『戔』。
」或問:
「淺小是儉之義否?
」曰:
「然。
所以下文云;『吝,終吉。
』吝者雖不好看,然終卻吉。
」去偽。
問:
「『賁于丘園』,是在艮體,故安止於丘園,而不復有外賁之象。
」曰:
「雖是止體,亦是上比於九,漸漸到極處。
若一向賁飾去,亦自不好,須是收斂方得。
」問:
「敦本務實,莫是反朴還淳之義否?
」曰:
「賁取賁飾之義,他今卻來賁田園為農圃之事。
當賁之時,似若鄙吝。
然儉約終得吉,吉則有喜,故象云『有喜』也。
」礪。
問「賁于丘園」。
曰:
「當賁飾華盛之時,而安于丘園樸陋之事,其道雖可吝,而終則有吉也。
」問:
「『六五之吉』,何以有喜?
」曰:
「終吉,所以有喜。
」又問「白賁無咎」。
曰:
「賁飾之事太盛,則有咎。
所以處太盛之終,則歸于白賁,勢當然也。
」僩。
「賁于丘園,束帛戔戔」,是箇務農尚儉。
「戔戔」是狹小不足之意。
以字義考之,從「水」則為「淺」,從「貝」則為「賤」,從「金」則為錢。
如所謂「束帛戔戔」,六五居尊位,卻如此敦本尚儉,便似吝嗇。
如衛文公漢文帝雖是吝,卻終吉,此在賁卦有反本之義。
到上九便「白賁」,和束帛之類都沒了。
。
「賁于丘園」是箇務實底。
學履作「務農尚本之義」。
「束帛戔戔」是賁得不甚大,所以說「吝」。
兩句是兩意。
淵。
問:
「伊川解『賁于丘園』,指上九而言,看來似好。
蓋賁三陰皆受賁于陽,不應此又獨異,而作敦本務實說也。
」曰:
「如何丘園便能賁人?
『束帛戔戔』,他解作裁剪之象,尤艱曲說不出。
這八字只平白在這裏,若如所說,則曲折多,意思遠。
舊說指上九作高尚隱于丘園之賢,而用束帛之禮聘召之。
若不用某說,則此說似近。
他將丘園作上九之象,『束帛戔戔』作裁剪紛裂之象,則與象意大故相遠也。
」學履。
問:
「六五是柔中居尊,敦本尚實,故有『賁于丘園』之象。
然陰性吝嗇,故有『束帛戔戔』之象。
戔戔,淺小貌。
人而如此,雖可羞吝,然禮奢寧儉,故得終吉。
此與程傳指丘園為上九者如何?
」曰:
「舊說多作以束帛聘在外之賢。
但若如此說,則與『吝終吉』文義不協。
今程傳所指亦然。
蓋『戔戔』自是淺小之意,如從『水』則為『淺』,從『人』則為『俴』,從『貝』則為賤,皆淺小意。
程傳作剪裁,已是迂回;又說丘園,更覺牽強。
如本義所說,卻似與『吝終吉』文義稍協。
」又問:
「『白賁無咎,上得志也』,何謂『得志』?
」曰:
「居卦之上,在事之外,不假文飾,而有自然之文,便自優游自得也。
」銖曰:
「如本義說六五、上九兩爻,卻是賁極反本之意。
」曰:
「六五已有反本之漸,故曰『丘園』,又曰『束帛戔戔』。
至上九『白賁』,則反本而復於無飾矣,蓋皆賁極之象也。
」銖。
伊川此卦傳大有牽強處。
「束帛」解作「剪裁」,恐無此理。
且如今將「束帛」之說教人解,人決不思量從剪裁上去。
義剛。
「白賁無咎」,據「剛上文柔」,是不當說自然。
而卦之取象。
不恁地拘,各自說一義。
淵。
剝
問:
「『上以厚下安宅』,『安宅』者,安於禮義而不遷否?
」曰:
「非也。
厚下者乃所以安宅。
宅如山附於地,惟其地厚,所以山安其居而不搖。
人君厚下以得民,則其位亦安而不搖,猶所謂『本固邦寧』也。
」僩。
問:
「剝之初與二『蔑貞凶』,是以陰蔑陽,以小人蔑君子之正道,凶之象也。
不知只是陽與君子當之則凶為復,陰與小人亦自為凶?
」曰:
「自古小人滅害君子,終亦有凶。
但此爻象,只是說陽與君子之凶也。
」礪。
或問:
「『碩果不食』,伊川謂『陽無可盡之理,剝於上則生於下,無間可容息也』。
變於上則生於下,乃剝復相因之理。
畢竟須經由坤,坤卦純陰無陽;如此陽有斷滅也,何以能生於復?
」曰:
「凡陰陽之生,一爻當一月,須是滿三十日,方滿得那腔子,做得一畫成。
今坤卦非是無陽,陽始生甚微,未滿那腔子,做一畫未成。
非是坤卦純陰,便無陽也。
然此亦不是甚深奧事,但伊川當時解不曾分明道與人,故令人做一件大事看。
」文蔚。
「小人剝廬」,是說陰到這裏時,把他這些陽都剝了。
此是自剝其廬舍,無安身己處。
眾小人託這一君子為芘覆,若更剝了,是自剝其廬舍,便不成剝了。
淵。
「舊見二十家叔說,懷,字公立。
『廬』,如周禮『秦無廬』之『廬』,音『廬』,蓋戟柄也。
謂小人自剝削其戟柄,僅留其鐵而已,果何所用?
如此說,方見得小象『小人剝廬終不可用』一句,意亦自好。
」又問:
「『變化』二字,舊見本義云:
『變者,化之漸;化者,變之成。
』夜來聽得說此二字,乃謂『化是漸化,變是頓變』,似少不同。
」曰:
「如此等字,自是難說。
『變者,化之漸;化者,變之成』,固是如此。
然易中又曰『化而裁之謂之變』,則化又是漸。
蓋化如正月一日,漸漸化至三十日,至二月一日,則是正月變為二月矣。
然變則又化,是化長而變短。
此等字,須當通看乃好。
」銖。
復
問:
「剝一陽盡而為坤。
程云:
『陽未嘗盡也。
』」曰:
「剝之一陽未盡時,不曾生;纔盡於上,這些子便生於下了。
」卓。
問:
「一陽復於下,是前日既退之陽已消盡,而今別生否?
」曰:
「前日既退之陽已消盡,此又是別生。
伊川謂『陽無可盡之理,剝於上則生於下,無閒可容息』,說得甚精。
且以卦配月:
則剝九月,坤十月,復十一月。
剝一陽尚存,復一陽已生。
坤純陰,陽氣闕了三十日,安得謂之無盡?
」曰:
「恐是一月三十日,雖到二十九日,陽亦未盡否?
」曰:
「只有一夜,亦是盡,安得謂之無盡?
嘗細推之,這一陽不是忽地生出。
纔立冬,便萌芽,下面有些氣象。
上面剝一分,下面便萌芽一分;上面剝二分,下面便萌芽二分;積累到那復處,方成一陽。
坤初六,便是陽已萌了。
」淳。
問伊川所說剝卦。
曰:
「公說關要處未甚分明。
他上纔消,下便生。
且如復卦是一陽,有三十分,他便從三十日頭逐分累起。
到得交十二月冬至,他一爻已成。
消時也如此。
只伊川說欠得幾句說漸消漸長之意。
」直卿問:
「『冬至子之半』,如何是一陽方生?
」賀孫云:
「『冬至子之半』是已生成一陽,不是一陽方生。
」曰:
「冬至方是結算那一陽,冬至以後又漸生成二陽,過一月卻成臨卦。
坤卦之下,初陽已生矣。
」賀孫。
「為嫌於無陽也。
」自觀至剝,三十日剝方盡。
自剝至坤,三十日方成坤。
三十日陽漸長,至冬至,方是一陽,第二陽方從此生。
陰剝,每日剝三十分之一,一月方剝得盡;陽長,每日長三十分之一,一月方長得成一陽。
陰剝時,一日十二刻,亦每刻中漸漸剝,全一日方剝得三十分之一。
陽長之漸,亦如此長。
直卿舉「冬至子之半」。
先生曰:
「正是及子之半,方成一陽。
子之半後,第二陽方生。
陽無可盡之理,這箇才剝盡,陽當下便生,不曾斷續。
伊川說這處未分曉,似欠兩句在中間,方說得陰剝陽生不相離處。
」虞復之云:
「恰似月弦望,便見陰剝陽生,逐旋如此。
陰不會一上剝,陽不會一上長也。
」宇。
「剝上九一畫分為三十分,一日剝一分,至九月盡,方盡。
然剝於上,則生於下,無間可息。
至十月初一日便生一分,積三十分而成一畫,但其始未著耳。
至十一月,則此畫已成,此所謂『陽未嘗盡』也。
」道夫問:
「陰亦然。
今以夬乾姤推之,亦可見矣。
但所謂『聖人不言』者,何如?
」曰:
「前日劉履之說,蔡季通以為不然。
某以為分明是如此。
但聖人所以不言者,這便是一箇參贊裁成之道。
蓋抑陰而進陽,長善而消惡,用君子而退小人,這便可見此理自是恁地。
雖堯舜之世,豈無小人!
但有聖人壓在上面,不容他出而有為耳,豈能使之無邪!
」劉履之曰:
「蔡季通嘗言:
『陰不可以抗陽,猶地之不足以配天,此固然之理也。
而伊川乃謂「陰亦然,聖人不言耳」。
元定不敢以為然也。
』」道夫。
問:
「十月何以為陽月?
」先生因詰諸生,令思之。
云:
「程先生於易傳雖發其端,然終說得不透徹。
」諸生答皆不合,復請問。
先生曰:
「剝盡為坤,復則一陽生也。
復之一陽,不是頓然便生,乃是自坤卦中積來。
且一月三十日,以復之一陽分作三十分,從小雪後便一日生一分。
上面趲得一分,下面便生一分,到十一月半,一陽始成也。
以此便見得天地無休息處。
」時舉。
義剛曰:
「十月為陽月,不應一月無陽。
一陽是生於此月,但未成體耳。
」曰:
「十月陰極,則下已陽生。
謂如六陽成六段,而一段又分為三十小段,從十月積起,至冬至積成一爻。
不成一陽是陡頓生,亦須以分毫積起。
且如天運流行,本無一息間斷,豈解一月無陽!
且如木之黃落時,萌芽已生了。
不特如此,木之冬青者,必先萌芽而後舊葉方落。
若論變時,天地無時不變。
如楞嚴經第二卷首段所載,非惟一歲有變,月亦有之;非惟月有變,日亦有之;非惟日有變,時亦有之,但人不知耳。
此說亦是。
」義剛。
問:
「坤為十月。
陽氣剝於上,必生於下,則此十月陽氣已生,但微而未成體,至十一月一陽之體方具否?
」曰:
「然。
凡物變之漸,不惟月變日變,而時亦有變,但人不覺爾。
十一月不能頓成一陽之體,須是十月生起云云。
」學履。
味道舉十月無陽。
曰:
「十月坤卦皆純陰。
自交過十月節氣,固是純陰,然陽在地下,已旋生起來了。
且以一月分作三十分,細以時分之,是三百六十分。
陽生時,逐旋生,生到十一月冬至,方生得就一畫陽。
這一畫是卦中六分之一,全在地下;二畫又較在上面則箇;至三陽,則全在地上矣。
四陽、五陽、六陽,則又層層在上面去。
不解到冬至時便頓然生得一畫,所以莊子之徒說道:
『造化密移,疇覺之哉?
』」又曰:
「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蓋見此理。
陰陽消長亦然。
如包胎時十月具,方成箇兒子。
」植。
賀孫錄見下。
「陽無驟生之理,如冬至前一月中氣是小雪,陽已生三十分之一分。
到得冬至前幾日,須已生到二十七八分,到是日方始成一畫。
不是昨日全無,今日一旦便都復了,大抵剝盡處便生。
莊子云:
『造化密移,疇覺之哉?
』這語自說得好。
又如列子亦謂:
『運轉無已,天地密移,疇覺之哉?
』凡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亦不覺其成,不覺其虧。
蓋陰陽浸消浸盛,人之一身自少至老,亦莫不然。
」賀孫。
植問:
「不頓進,是漸生;不頓虧,是漸消。
陰陽之氣皆然否?
」曰:
「是。
」
問:
「十月是坤卦,陽已盡乎?
」曰:
「陰陽皆不盡。
至此則微微一線路過,因而復發耳。
」大雅。
「七日」,只取七義。
猶「八月有凶」,只取八義。
淵。
問「朋來無咎」。
曰:
「復卦一陽方生,疑若未有朋也。
然陽有剛長之道,自一陽始生而漸長,礪錄云:
「畢竟是陽長,將次並進。
」以至于極,則有朋來之道而無咎也。
『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天行也』,消長之道自然如此,故曰『天行』。
處陰之極,亂者復治,往者復還,凶者復吉,危者復安,天地自然之運也。
」問「六二『休復之吉,以下仁也』」。
曰:
「初爻為仁人之體,六二爻能下之,謂附下於仁者。
學莫便於近乎仁,既得仁者而親之,資其善以自益,則力不勞而學美矣,故曰『休復吉』。
上六『迷復凶,至于十年不克征』,這是箇極不好底爻,故其終如此。
凡言『十年』、『三年』、『五年』、『七月』、『八月』、『三月』者,想是象數中自有箇數如此,故聖人取而言之。
『至于十年不克征』,『十年勿用』,則其凶甚矣!
」僩。
問:
「復卦『剛反』當作一句?
」曰:
「然。
此二字是解『復亨』。
下云『動而以順行』,是解『出入無疾』以下。
大抵彖辭解得易極分明,子細尋索,儘有條理。
」
聖人說「復其見天地之心」,到這裏微茫發動了,最可以見生氣之不息也,只如此看便見。
天只有箇春夏秋冬,人只有箇仁義禮智,此四者便是那四者。
所以孟子說四端猶四體,闕一不可。
人若無此四者,便不足為人矣。
心是一箇運用底物,只是有此四者之理,更無別物,只此體驗可見。
問:
「『復其見天地之心。
』生理初未嘗息,但到坤時藏伏在此,至復乃見其動之端否?
」曰:
「不是如此。
這箇只是就陰陽動靜,闔闢消長處而言。
如一堆火,自其初發以至漸漸發過,消盡為灰。
其消之未盡處,固天地之心也。
然那消盡底,亦天地之心也。
但那箇不如那新生底鮮好,故指那接頭再生者言之,則可以見天地之心親切。
如云『利貞者性情也』。
一元之氣,亨通發散,品物流形。
天地之心盡發見在品物上,但叢雜難看;及到利貞時,萬物悉已收斂,那時只有箇天地之心,丹青著見,故云『利貞者性情也』,正與『復其見天地之心』相似。
康節云:
『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
』蓋萬物生時,此心非不見也。
但天地之心悉已布散叢雜,無非此理呈露,倒多了難見。
若會看者,能於此觀之,則所見無非天地之心矣。
惟是復時萬物皆未生,只有一箇天地之心昭然著見在這裏,所以易看也。
」僩。
問:
「天地之心,雖靜未嘗不流行,何為必於復乃見?
」曰:
「三陽之時,萬物蕃新,只見物之盛大,天地之心卻不可見。
惟是一陽初復,萬物未生,冷冷靜靜;而一陽既動,生物之心闖然而見,雖在積陰之中,自藏掩不得。
此所以必於復見天地之心也。
」銖曰:
「邵子所謂『玄酒味方淡,大音聲正稀』,正謂此否?
」曰:
「正是此意,不容別下注腳矣。
」又問:
「『天心無改移』謂何?
」曰:
「年年歲歲是如此,月月日日是如此。
」又問:
「純坤之月,可謂至靜。
然昨日之靜,所以養成今日之動;故一陽之復,乃是純陰養得出來。
在人,則主靜而後善端始復;在天地之化,則是終則有始,貞則有元也。
」曰:
「固有此意,但不是此卦大義。
大象所謂『至日閉關』者,正是於已動之後,要以安靜養之。
蓋一陽初復,陽氣甚微,勞動他不得,故當安靜以養微陽。
如人善端初萌,正欲靜以養之,方能盛大。
若如公說,卻是倒了。
」銖。
「復見天地心。
」動之端,靜中動,方見生物心。
尋常吐露見於萬物者,盡是天地心。
只
是冬盡時,物已成性,又動而將發生,此乃可見處。
方。
問「復見天地之心」之義。
曰:
「十月純陰為坤卦,而陽未嘗無也。
以陰陽之氣言之,則有消有息;以陰陽之理言之,則無消息之間。
學者體認此理,則識天地之心。
故在我之心,不可有間斷也。
」過。
問「復見天地之心」。
曰:
「天地所以運行不息者,做箇甚事?
只是生物而已。
物生於春,長於夏,至秋萬物咸遂,如收斂結實,是漸欲離其本之時也。
及其成,則物之成實者各具生理,所謂『碩果不食』是已。
夫具生理者,固各繼其生,而物之歸根復命,猶自若也。
如說天地以生物為心,斯可見矣。
」又問:
「既言『心性』,則『天命之謂性』,『命』字有『心』底意思否?
」曰:
「然。
流行運用是心。
」人傑。
「天地生物之心,未嘗須臾停。
然當氣候肅殺草木搖落之時,此心何以見?
」曰:
「天地此心常在,只是人看不見,故必到復而後始可見。
」僩。
天地之心未嘗無,但靜則人不得而見爾。
道夫。
伊川言「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一段,蓋謂天地以生生為德,自「元亨利貞」乃生物之心也。
但其靜而復,乃未發之體;動而通焉,則已發之用。
一陽來復,其始生甚微,固若靜矣。
然其實動之機,其勢日長,而萬物莫不資始焉。
此天命流行之初,造化發育之始,天地生生不已之心於是而可見也。
若其靜而未發,則此之心體雖無所不在,然卻有未發見處。
此程子所以以「動之端」為天地之心,亦舉用以該其體爾。
端蒙。
問:
「『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先儒皆以靜為見天地之心。
竊謂十月純坤,不為無陽。
天地生物之心未嘗間息,但未動耳,因動而生物之心始可見。
」曰:
「十月陽氣收斂,一時關閉得盡。
天地生物之心,固未嘗息,但無端倪可見。
惟一陽動,則生意始發露出,乃始可見端緒也。
言動之頭緒於此處起,於此處方見得天地之心也。
」因問:
「在人則喜怒哀樂未發時,而所謂中節之體已各完具,但未發則寂然而已,不可見也。
特因事感動,而惻隱、羞惡之端始覺因事發露出來,非因動而漸有此也。
」曰:
「是。
」銖。
問:
「程子言:
『先儒皆以靜為見天地之心,不知動之端乃天地之心。
』動處如何見得?
」曰:
「這處便見得陽氣發生,其端已兆於此。
春了又冬,冬了又春,都從這裏發去。
事物間亦可見,只是這裏見得較親切。
」鄭兄舉王輔嗣說「寂然至無,乃見天地心」。
曰:
「他說『無』,是胡說!
若靜處說無,不知下面一畫作甚麼?
」宇問:
「動見天地之心,固是。
不知在人可以主靜言之否?
」曰:
「不必如此看。
這處在天地則為陰陽,在人則為善惡。
『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
不善處便是陰,善處便屬陽。
上五陰下一陽,是當沉迷蔽錮之時,忽然一夕省覺,便是陽動處。
齊宣王『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可謂極矣,及其不忍觳觫,即見善端之萌。
肯從這裏做去,三王事業何患不到!
」宇。
居甫問「復見天地之心」。
曰:
「復未見造化,而造化之心於此可見。
」某問:
「靜亦是心,而心未見?
」曰:
「固是。
但又須靜中含動意始得。
」曰:
「王弼說此,似把靜作無。
」曰:
「渠是添一重說話,下自是一陽,如何說無?
上五陰亦不可說無。
說無便死了,無復生成之意,如何見其心?
且如人身上,一陽善也,五陰惡也;一陽君子也,五陰小人也。
只是『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
且看一陽對五陰,是惡五而善一。
纔復,則本性復明,非天心而何!
」可學。
與上條同聞。
問:
「復以動見天地之心,而主靜觀復者又何謂?
」曰:
「復固是動,主靜是所以養其動,動只是這靜所養底。
一陽動,便是純坤月養來。
」曰:
「此是養之於未動之前否?
」曰:
「此不可分前後,但今日所積底,便為明日之動;明日所積底,便為後日之動,只管恁地去。
『觀復』是老氏語,儒家不說。
老氏愛說動靜。
『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謂萬物有歸根時,吾只觀他復處。
」淳。
問:
「程子以『動之端』為天地之心。
動乃心之發處,何故云:
『天地之心』?
」曰:
「此須就卦上看。
上坤下震,坤是靜,震是動。
十月純坤,當貞之時,萬物收斂,寂無蹤跡,到此一陽復生便是動。
然不直下『動』字,卻云『動之端』,端又從此起。
雖動而物未生,未到大段動處。
凡發生萬物,都從這裏起,豈不是天地之心!
康節詩云:
『冬至子之半,大雪,子之初氣。
冬至,子之中氣。
天心無改移;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
玄酒味方淡,大音聲正希。
此言如不信,更請問庖羲!
』可謂振古豪傑!
」淳。
問「冬至子之半」。
曰:
「康節此詩最好,某於本義亦載此詩。
蓋立冬是十月初,小雪是十月中,大雪十一月初,冬至十一月中,小寒十二月初,大寒十二月中。
『冬至子之半』,即十一月之半也。
人言夜半子時冬至,蓋夜半以前,一半已屬子時,今推五行者多不知之。
然數每從這處起,略不差移,此所以為天心。
然當是時,一陽方動,萬物未生,未有聲臭氣味之可聞可見,所謂『玄酒味方淡,大音聲正希』也。
」
漢卿問「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
曰:
「此在貞、元之間,才見孺子入井,未做出惻隱之心時節。
」因言:
「康節之學,不似濂溪二程。
康節愛說箇循環底道理,不似濂溪二程說得活。
如『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康節無此說。
」方子。
廣錄見下。
問:
「康節所謂『一陽初動後,萬物未生時』,這箇時節,莫是程子所謂『有善無惡,有是無非,有吉無凶』之時否?
」先生良久曰:
「也是如此。
是那怵惕惻隱方動而未發於外之時。
」正淳云:
「此正康節所謂『一動一靜之間』也。
」曰:
「然。
某嘗謂康節之學與周子程子所說小有不同。
康節於那陰陽相接處看得分曉,故多舉此處為說;不似周子說『無極而太極』,與『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如此周遍。
若如周子程子之說,則康節所說在其中矣。
康節是指貞、元之間言之,不似周子程子說得活,『體用一源,顯微無間』。
」廣。
賀孫錄別出。
漢卿問:
「『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以人心觀之,便是善惡之端,感物而動處。
」曰:
「此是欲動未動之間,如怵惕惻隱於赤子入井之初,方怵惕惻隱而未成怵惕惻隱之時。
故上云『冬至子之半』,是康節常要就中間說。
『子之半』則是未成子,方離於亥而為子方四五分。
是他常要如此說,常要說陰陽之間,動靜之間,便與周、程不同。
周程只是『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太極本無極』,只是體用動靜,互換無極。
康節便只要說循環,便須指消息動靜之間,便有方了,不似二先生。
」賀孫。
天地之心,動後方見;聖人之心,應事接物方見。
「出入」、「朋來」,只做人說,覺不勞攘。
淵。
論「復見天地之心」。
「程子曰:
『聖人無復,故未嘗見其心。
』且堯舜孔子之心,千古常在,聖人之心周流運行,何往而不可見?
若言天地之心,如春生發育,猶是顯著。
此獨曰『聖人無復,未嘗見其心』者,只為是說復卦。
繫辭曰:
『復小而辨於物。
』蓋復卦是一陽方生於群陰之下,如幽暗中一點白,便是「小而辨」也。
聖人贊易而曰:
『復見天地之心。
』今人多言惟是復卦可以見天地之心,非也。
六十四卦無非天地之心,但於復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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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语类卷 第七 十一